第68章 飼蛇 “現在,當著你學生們的面,叫出……
陸雁跡走在最後?。
她身邊的面孔有生有熟, 熟悉的是和她共事過的學子,陌生的幾個身上穿著官衣。
有些人的眉眼迷茫,有些人顯出隱隱的惴惴來, 最敏銳的幾個人已經察覺到, 他們?這些突然被帶進?宮裡的人有個共同點。
……他們?都和聶相有點關系。
說實話?,接下來即將發生什麼好事的可能不太大, 見過皇帝嘉獎一人連同著親眷一起召見的, 沒?見過皇帝得意哪個人,把他朋友學生叫過來挨個賞的。
——聶相怎麼見罪於?聖人了嗎?
——老師耿直, 但向來行?事方正,不曾行?差踏錯呀?
在這低低的議論聲裡, 他們?穿過臺階,在空空的殿前跪下了。
聶雲間昏了一會。
他不是那種哎呀一聲就玉山傾倒白梅摧折, 一捂胸口就暈的文弱人。是那個按著他的人結結實實給了他一下子。
那人手黑,黑得有點古怪,簡直像是和他有什麼夙仇一樣。聶雲間半醒不醒的時候想?了一會這件事,覺得自己應該是沒?見過他。
這事不重要, 但沒?什麼重要的事可以想?了。
她說她要殺了他認識的所有人,要讓這個社稷傾塌,聶雲間努力整理這其中的邏輯, 卻怎麼也整理不出來。
他不知道她為什麼發怒, 或許是因為他在她面前拔出刀來這個行?為激怒了她?她可以殺了他, 可以淩遲可以車裂,可以給他選個足夠折磨足夠難看的死?法,可這與這個國家有什麼關系?
她明明已經得到了這個位置,就為了他這一個微不足道的人,便如同稚子一樣隨意把它丟在地上摔碎嗎?
太荒唐了, 他就算是得了失心瘋也不可能把這種荒誕的揣測當真。
或許是因為那一下子傷到了哪裡,聶雲間覺得後?腦一陣一陣的發昏,像是一把厚棉絮掩在他臉上,偏偏舌尖的傷口還不時傳來刺痛,拉扯著他的意識在混沌和清醒間搖曳不止。
他睜不開眼睛,但是其他感官卻逐漸明晰,遠處似乎有細碎的腳步聲和低語聲,像是海潮一樣不斷湧過來。
那些低語中有熟悉的聲音。
不安感緩慢地泛上來,他開始掙紮,努力想?要支撐起身體。可只是一動原本昏昏沉沉的後?腦就變成刺痛。掙紮幾下脊背就失去了平衡,他跌落回去用力喘息了一陣,終於?攢足力氣看一眼周圍。
這是一張矮榻,手邊就是屏風,身下鋪的毛皮太薄,榻板透過皮面硌得脊骨發疼。
在聶雲間意識到“硌”這件事時就下意識摸索著去抓衣領,身上那身覲見時的衣服已經不見了,未束的發絲淩亂地散下來,落在僅存的中衣。
他沒?來得及確認穿著,有什麼鉗住他的手腕向一邊拉過去。
眼神交錯,黑暗中出現閃爍著微光的蛇瞳。
封赤練就在這裡,沒?有一點聲息。她黑色的發絲垂落下來,攏在他的半身上。那雙瞳孔細長的眼睛看不出什麼感情,只像是一條被驚動的蛇,昂起頸子冷冷注視著自己的獵物。
她伸出手,蓋住他的眼睛,掌心裡的睫羽顫動幾下,居然慢慢閉上了。
“我叫來了你的學生,”她說,“人比我想?得少一點,要是再多?,這裡就要跪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