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聖人能?讓軍隊改制,那好,若是聖人願意和寒魁放手一戰,也好。”
“末將讓賢便讓賢,去做陣前卒便做陣前卒,如果末將活著,就回西南的家裡去,去守著阿媽的墳過完這輩子?。”
沈宙把臉轉過來了,那幽靈有一雙灼灼的眼?睛。
【你為什麼呢?有什麼好處呢。】她問。
“我不知道,”虎詰說,“我只覺得我做了將軍,穿了照夜甲,吃了比士兵更好的飯,到輪到我的時候,就該是這樣的。”
沈宙輕輕地笑了,無邊的草場上忽然颳起一陣又一陣的狂風。【謝絳山府君,】那個幽靈說,【臣的話問完了。】
【若您恩慈,請善待臣的部將吧。】
那狂風頃刻間又席捲了虎詰的全身,她用?手擋住臉,再睜眼?時發現自己還跪在地上,周圍是禦書房,金爐中的煙霧正緩緩燃燒著。
“虎卿為何不起?”上首的聖人懶洋洋地問,“腿不麻麼?”
將軍,草場,落日?,一切都如同幻夢般消弭,只留她站在原地恍惚。虎詰起身,迷茫地望向上首的聖人,少?女的臉頰逆著日?光,有那麼幾瞬彷彿裝金的神像。
“別怕,”封赤練說,“朕只是想看看朕的大將軍是什麼樣子?,卿怎麼一直發愣呢。”
“近前來吧,朕已經將旨意擬好了,卿稍事休整,就領安朔軍大將軍位啟程吧。”
光芒照在虎詰的眼?睛裡,她再度跪下,雙手承詔:“臣遵旨!”
在這一瞬間,有一段很短的思緒拂過她的腦海,又隨著香爐的煙氣遠去。
剛剛她看到的幻覺中,大將軍所念的絳山府君,是龍脈化身,媧皇後?人……
也是司掌著陰司之門的神。
……
結案了。
聶雲間將文書封好,收拾整齊,在案邊坐下。幾案上放著一封信,是幾天前他?尚在忙碌那個案子?時傳回來的。
杜家派去絳山的人確實查到了什麼,急匆匆想要歸京。他?跟過去的人聯通當地守官,以通關路引有問題的名頭把人扣下,又把蒐集到的東西拆也沒拆地原封送了回來。
他?看著眼?前封好的紙,忽然沒有那麼激烈的心緒開啟它了。真相,那位坐在龍椅上的聖人離他?最?初的印象越來越遠。
她不再是那個虛弱,掙紮,滿腔抱負的少?年賢君,也不再是夜中折磨他?的妖魔。
好像一層紗從他?眼?前揭開,那個“真正的”聖人越來越清晰了。
她在高位上的睥睨,她把握朝臣的手腕,她解決西北大案時的果決和透徹,都在塑造出一位真正的君王。這個位置應該有這樣一位主人,這個國家也應該屬於她。
那個真相不是用?來審判她的,是用?來審判他?的。
如果這個國家就應該落入妖物手中,那他?作為這國家的官員不應該危害帝王以致社稷傾頹,如果她不是先皇的子?嗣,那他?作為先皇的舊臣不應該坐視皇室血脈就此斷絕。
不論哪個如果,他?心中都不該有那一份仰望帝王時超乎於臣子?的感情。
在此與彼之間,似乎只有死路。
聶雲間輕輕嘆了口?氣,從一邊的書架上取下一把小刀,割開了信箋,抽出信紙。信上密密麻麻,紙首的一行?字紮進眼?睛。
“君上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