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求全 “若這樣陛下可息怒,那請您盡興……
有些事就是這?樣, 不上?稱三兩重,一上?稱一千斤也打?不住。
那?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讓它不要上?稱。
這?一晚上?其?實沒?多少人流血, 除了嘩變一開始遏制沖突有了些傷亡之外, 大多數人的腦袋還好好地待在脖子上?。
拿回錢計程車兵就突然變得很?害怕也很?溫順,彷彿一夜的怒火和血勇都隨著錢落回口袋耗盡了, 他們安靜地蜷縮著, 抱著那?一袋銅錢或者幾枚銀錠,表情像是想把它們帶進墳裡。
而虎詰正在清洗她殺王更時臉上?手上?沾的血。
親兵給她打?了一桶熱水來?, 她罕見?地沒?拒絕這?桶有些奢侈的水。左狐和許衡之進來?的時候她剛剛把擦拭過的頭發盤上?去,整個人看起來?心平氣和得有點讓人害怕。
“想個辦法, ”左狐看了一眼?虎詰,扭頭死死盯著許衡之的眼?睛, “你們這?群文官用了我們一冬的炭火了,想不出辦法我就咬死你。”
她磨著尖尖的犬齒,看起來?不像是開玩笑。
虎詰揮揮手示意左狐先安靜,給許衡之留下坐下的地方。她盤膝坐直, 雙手撐住膝蓋:“使君,大敵當前,我所作所為, 不應是重罪。”
許衡之點點頭, 沒?等開口, 虎詰又跟上?後半句:“但我既無親故,也無交遊,擅動?軍餉這?件事可輕可重,若這?件事朝中重重放下,我難得善終。”
“我不懼事, 但邊境是如此情形,我不能折於此事。”
大敵當前,軍中已少一將。虎詰這?一冬都沒?來?找他講過人情,現在是真到了節骨眼?不得不求他了。來?的路上?許衡之就已經把事情想了個七七八八:“許某人有數。”
“將軍不能離開軍營,某會?即刻傳信上?達天聽,陳此事利害,言明安朔軍不可失主將。只要將軍留在這?裡,性命就無虞。”他說的是實話?,武將在朝堂上?只有被文官弄死的份,但只要她們不和兵權分離,世家?和權臣就奈何不了她們。
虎詰笑了笑,又很?輕地嘆了口氣,伸出一隻手:“有勞使……”
這?句話?沒?有說完,帳篷門突然被唰地一聲掀開,親兵帶著一個臉色蒼白的書吏匆匆進來?,那?書吏告寄了一聲罪,碎步上?前抓住許衡之的衣袖:“出事了,許使君!”
“陛下手諭,您即刻去職返京面聖。安朔軍中事不再由您奏報。”
一陣風吹起了帳篷的簾子,吹冷了所有人的血。“。”一片寂靜中,左狐咬牙切齒地啐了個髒詞出來?。
虎詰是和許衡之一起回去的。
交割文書要用一點時間,把手裡的工作安排出去要一點時間,當許衡之準備啟程的時候,從?京中來?帶虎詰回去的人也到了。來?人為首的是個女人,穿圓領袍,肩上?繡一隻銀白燕子,說話?很?客氣。
“我為錦燕使,聖人聽聞邊境有動?,請將軍暫歸京言明此事。”
一同跟來?的不是刑部的官員,是兩千來?號官兵,虎詰在手裡翻了翻那?塊刻著燕子的牌子,把它還給謝泠,回頭瞥了一眼?遠處天空與草地交接的青色分界線。
一邊左狐抱著刀冷冷地盯著謝泠,來?來?往往計程車兵用壓抑著不平的眼?神瞄向來?者,所有人都在等虎詰的一個指令,但她只是回過頭來?,有些飄忽地回了一聲好。
馬車出軍營十五裡停下,謝泠仍舊很?客氣地請虎詰從?馬車上?下來?,告訴她為了給刑部看個樣子,她需要上?銬的時候,虎詰也只回了一個好字。
白日從?燈節後就一天天長了,許衡之入宮時西邊的天還微微有點白色。
宮人們在殿前點起燈來?,但越向裡走燈就越少,侍奉的人也越少,一直到書房門前就已經沒?有燈也沒?有旁人,只有於縝還站在那?裡,像一尊塑像一樣冷冰冰地看著他。
許衡之抬頭,望了一眼?近乎無光的門,心慢慢沉了下去。
禦書房裡兩邊的燈臺上?點著蠟燭,毛茸茸的一小團橘色,照亮不了多遠。暗處卻有反射燭火的閃光,像是碾碎的琉璃。一把目光投過去這?些閃光就動?起來?,顯現出蛇鱗的質感。
黑暗中爬滿了蛇,它們嘶嘶有聲,用豎瞳的眼?睛注視這?個慢慢走進來?的男人。
許衡之沒?有看這?些在黑暗中游動?的神僕,他在書房中央恭順地跪下去,伏地,直到額頭貼上?手背。坐在高處的聖人身上?籠罩著一層昏黃,那?張少女的面孔上?沒?有一點表情。有蛇影從?她的身側游出,嘶嘶著把許衡之圍在中央。
“許衡之。”封赤練說。
“……罪臣在。”
她沒?有叫許卿,於是他知道他現在該拿出什麼態度來?了。
“抬頭。”
許衡之垂下眼?,抬起頭來?,一聲清脆的破裂聲炸碎在他的膝蓋前。隨著封赤練把桌上?的玉杯砸下去,滿屋的蛇好像同時在一瞬間被激怒,它們湧出來?,纏上?他的手臂,肩膀,膝蓋,腿。
絞緊的蛇身裡傳來?骨骼摩擦的咯咯聲,許衡之閉眼?仰頭,像是隻受戮的鳥,嘴唇因為呼吸不暢而張開顫抖,卻沒?有一點聲音發出來?。
越來?越多的蛇聚集過來?,他終於因為支撐不住伏倒下去,花花綠綠的蛇軀蓋住他的身形,只有緊緊抓住地毯的右手還能依稀看清,封赤練冷眼?看了一會?那?只逐漸開始脫力的手,用食指在桌面上敲敲。
蛇頓時像是潮水一樣散去,伏在地上?的人一動?不動?。封赤練拎起桌上?的銀酒壺走過去對著他的臉傾斜,暗紅色的酒液霎時間澆在許衡之失了血色的臉上?。
“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