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是他院子裡那些孩子,韓盧的喉結動了一下,原本應該吐出來的答話更像是一聲嗚咽。她不太滿意小狗哼哼,指甲在血痂上用了點力,一小片暗紅色被剝了下來。
“沒有,殿下。”他說,“一個……也沒有。”
那道劃傷上的力道沒有減輕,韓盧卡了一下,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沒有,主人。”他說。
她放過了那道傷,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他的頭發,指尖輕輕從眼睫擦過去,到眉心,到眼角:“我確實已經很久不來你們這裡了。”
“所以,好狗,解釋一下,不良人是什麼?”
原本的不良人是京中及京郊緝拿盜賊,肅清治安的武官,後來人員構成逐漸複雜,戴罪而有能者、犯官之後、歸順的盜賊都被塞進這裡面,做的事情也變得半黑半白起來。
韓盧記得自己手下最多的時候有幾百人,這裡面有沒有幾個暗暗在為別人做事的他不知道,但他猜一定有。
在臉上輕輕劃弄的手指已經到了唇角,封赤練聽得仍舊漫不經心,指尖卻在他唇下輕輕打著圈,韓盧僵了後背,剋制自己閃開的想法。
“大概聽懂了,”她說,“之前也有這樣的東西,但是不叫這個名字。那,你告訴我——”
“——誰讓你來殺我的?”
他一悸,下意識想要低頭,下頜卻被捏住了。少女柔軟的手指像是玩笑般託著他的臉頰,只要他輕輕一扭身就能甩開,但韓盧清楚眼前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就像他清楚她只要動動手就能捏斷他的喉嚨。
“臣在做不良人之首前,就聽命於上家……唔……”他努力鎮定,開口說話,在唇角邊的手指卻抵了進去。韓盧的呼吸亂了一瞬,眼睛也不由自主地闔上。
“上家?”她的聲音冷冷懸在他額頭上。
那雙珀色的眼睜開,有些哀求地望向她。上位者不為所動,他也只能穩住呼吸,努力避開玩弄舌尖的手指。
“呃……上家,從不露面……每次,一個穿鬥篷戴帷帽的女人……咳……”
來不及吞嚥的唾液順著唇角滑落下去,垂在膝上的手不安地抓住衣擺,指節攥得微微有些青白。他沒法集中注意力回答問題,她作亂的手牽拉著他全部的注意,韓盧只覺得自己像是一根繃緊了的弦,頃刻就要被拉斷。
“你沒有留意過她的什麼線索?”
“咳……哈……蠟,用來封信的蠟裡……有些銀箔……”
韓盧顫抖著,不自覺仰起臉,那個作弄他的人形明明纖細得好像沒有一點力氣,手上也只是惡童的玩笑,卻像蛇捲住了一隻鼠。
他沒有可能掙紮,沒有可能拒絕,從垂死時說出獻上的那一刻起,他就屬於她了。
“這樣,”封赤練點點頭,“乖哦。”
“還有件事就是,你那些活下來的孩子,你藏去哪裡了?”
一瞬間的分神,他不自覺咬了一下封赤練的手。意識到時她已經把手抽了出來,瞥一眼上面淺淺的印子。
“你說謊了。”
如同一道雷對著他的肩膀砸下來,韓盧頃刻間蒼白了臉頰,他的肩膀晃了晃,最終無力地伏下去。
拷問,刑求,這些東西韓盧都再熟悉不過。他清楚地知道比起用痛苦讓人屈服,酷刑更重要的作用是削減人的精神,讓人無力保守秘密,在他被玩得左支右絀那一瞬開始,他就註定沒辦法在她面前掩蓋任何事情。她早就做好了拷問的準備,他甚至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封赤練把手背在他臉上擦了擦,倚靠回美人榻上。
“退下吧。”她說,“從現在到下朝,解決完所有事情,大概有兩個時辰。你可以用好這段時間,想清楚自己該受什麼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