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一次招惹兩個
崇開峻這才不緊不慢地問了牧碧虛下半句,他的目光如出鞘刀劍,步步緊逼著牧碧虛,“只是什麼?”
牧碧虛微微低下頭,“只不過我在為葉醫士驗傷的時候,本以為雙方都是男子,更衣並沒有什麼大礙,不意看見了葉醫士的身軀,原來……她是個女子。”
牧碧虛這突如其來的一棒,打得崇開峻和葉棘都懵了。
她的身軀是牧碧虛驗傷時無意看到的麼?分明是他絞盡腦汁地從她身上硬扒拉下來的啊!葉棘喉中擠出了兩聲幹咳,“嗯呃……”
然則,根本沒有任何人知道牧碧虛緊接著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來——
“郡王身為葉醫士的家主,又是葉醫士的義兄,葉醫士已經沒了別的親人。我左思右想,不能辱沒了她的名聲,故而這些禮物,便是我送上門來定親之禮。為了葉醫士的名節著想……還希望能夠與葉醫士喜結連理,請郡王做我們的證婚之人。”
在短暫的震驚之後,葉棘心知牧碧虛是為了避免兩人東窗事發,案情破露之時崇開峻惱羞成怒,想要殺了她洩憤,故而先自己說出了十分之一的真相,添油加醋、修改塗抹,大大方方地將她是女兒身,自己想要娶她為妻這件事情給捅漏出來。
崇開峻即便不同意,也會投鼠忌器,不便於立即勃然大怒地翻臉。
一時之間,氣氛陷入了淡淡的沉默與對峙之中,偌大的廳堂之中,只聞得幾人深長的呼吸聲。
過了一會兒,定住神的崇開峻面色已經恢複了平靜,開口問道:“牧大人可知道葉醫士平時是做什麼的?”
“想來應該是……”牧碧虛還來不及把話說完,崇開峻已幫他回答了。
“葉醫士是我軍營中的傷醫,負責療傷接骨,塗抹膏藥。平日裡在她面前袒胸露懷,赤膊相對的軍中將士沒有上千,也有數百。”
“若只是不小心瞧見了軀體,更要對她的終身負責,行嫁娶之事,那豈非如今我軍營之中上下將士,皆為她的夫君?”
他向著葉棘淡淡地道,“小棘,你以為此等事就能做得了準嗎?”
關於全營上下將士都有做她夫君資格的荒謬推論,葉棘只能回答:“自然不是的。”
“她本來女扮男裝,就是為了行醫療濟世之意。小棘的親事,牧大人……”崇開峻站在葉棘的身畔,伸出一隻手按在她的肩膀上,這是一個佔有意味極強的宣示動作,“請恕我不能同意。”
看到崇開俊的這個舉動,牧碧虛神色微變。
原本氣勢淩厲的崇開峻穩占上風的局面,卻因為葉棘的不配合而亂了套。
在崇開峻那隻手按上來之前,她一直處於一個提著一口氣勉強支撐的靜態平衡狀態,而就在那隻手落下來的一瞬間,她癱軟的身體終於好像被壓上了一根最後的稻草。
腐朽的大廈轟然倒塌,葉棘一咕嚕地徹底癱倒了下去。
於是崇開峻那隻手便懸停在了半空中,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面面相覷的兩個男人,眼中都彌散出了些微的尷尬姿色。
從松身為總管,先南平郡王崇高光還在世時就在府中服侍,多吃了幾十年的飯,此時眼觀鼻鼻觀心,知道兩個人的導火索和矛盾根源在於趴著半天起不來的葉棘。
在這種僵持不下的時候,他鬥膽自作主張,喚身邊的下人:“還不把葉醫士送回房中休息著?”
從松提醒了崇開峻,要是繼續讓牧碧虛見著葉棘,還不知道他要在府裡死纏爛打到什麼時候,“我已經接了聖上的禦旨,不日將前往平蕃之地,從此與牧大人山高水遠,還望牧大人自行珍重,莫要掛念於心。”
葉棘一走,牧碧虛自然也沒有再逗留盤旋的理由,便也抬手告辭。
躺在擔架上的葉棘被抬出了房門,下意識地扭過頭來問了牧碧虛一眼,牧碧虛也正毫無忌諱地看著她,眼中那不捨之意已經呼之欲出。
兩人那互相對視的短短一剎那,很有幾分牆頭馬上遙相望,一望知君已斷腸的滋味。
兩人在遠遠隔著柱門相望的這一幕,被從松看在眼中,心想這可了不得。
牧碧虛這副戀戀不捨、悲情虐戀、滿腹苦楚的模樣,倒像是郡王站在中間棒打鴛鴦,存心要拆散有情人似的。
崇開峻臉上的肌肉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哪怕便是牧碧虛當真對葉棘有了那份難割難舍的心,眼下他也要離開鳳京城,來不及為皇帝祝壽了。
只要葉棘遠離了牧碧虛,從此能跟他斷了,也算是一樁好事。
他低聲吩咐從松:“這幾天多看著點小棘,臨行事多,別再讓她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