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牧碧虛離去的背影,崇開峻又加了一句:“加強郡王府守衛防備,也不要讓人竄進來了。”
崇開峻加強了王府守備,尤其是在葉棘的周邊加強了巡邏之後,果然四處都如鐵桶一般,針插不進,水潑不入,便是一隻雄蒼蠅也難飛得進來。
幸而牧碧虛也識趣,沒有整出什麼夜會佳人,私探閨房的么蛾子。
好不容易送走了牧碧虛這尊瘟神,崇開峻去到葉棘的房中,看她究竟傷勢幾何。
牧碧虛當真是葉棘的相剋災星,平時活蹦亂跳的葉棘只要一遇到了牧碧虛,就會變成連日常生活都柔弱不能自理的病秧子。
葉棘一向好動,是不會在他面前裝病的。
此時崇開峻站在床畔,見葉棘就算是翻個身都需要兩位侍女協助,一個搬肩膀,一個抬腿,彷彿她胸以下的部位已經不屬於自己。
飲粥的時候,只得在背底下塞兩個枕頭,微微側著靠讓侍女用勺子喂她喝。
這一眼望過去,別說是生活不能自理,就是有人說葉棘是個高位截癱的天生殘廢,崇開峻也是相信的。
葉棘看見崇開峻的視線在自己的身上游移,知道了他正在心中佐證,大氣不敢喘、頭也不抬,眼光死死地落在侍女伸過來的勺子上,心中卻早已把牧碧虛罵了八百遍。
這個狗東西下手著實狠辣,在那龐大的魚缸裡被囚禁的時候,她就懷疑他是想要弄死她。好容易熬過去了,他果然只給她留了一口氣在。
最後那兩日盤算著崇開峻快要出宮了,牧碧虛往葉棘的身上抹遍了活血化瘀的膏藥,所以她的身上並無留下的痕跡。
若是生活在快意恩仇江湖兒女的武俠戲本中,葉棘當真會懷疑牧碧虛把她掠到了亭臺樓榭中,用綿綿寸勁震碎了她的四肢百骸,讓她變成了一個從此都不能再練武的廢人。
崇開峻站在葉棘的身邊看了一陣,心中也贊同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的準則,檢討起了自己這些年的所作所為。
自己究竟是棋差一招,已經被先發制人,逼到了死路。
幸而皇帝給他頒布了平蕃的詔令,讓他即刻動身前往叛亂之地,如此也算是給了一份葉棘與牧碧虛了斷的契機。
如今他與葉棘的事情不宜再繼續拖下去,崇開峻緩緩向葉棘踱進了幾步。看到了葉棘那副身殘志也殘的模樣,那一隻從衣袖中伸出的手,又微微頓在了半空中。
他在心中默默嘆了一口氣。
這一生總是這樣,他與葉棘處於同一個時空中,明明近在咫尺,卻總是陰差陽錯。
在葉棘想要他臨幸她,給她一個名分的時候,他立不起來。當他想要對葉棘兌現承諾,讓葉棘真正成為他的女人的時候,葉棘又是這般半身偏癱的狀態,著實讓他下不去手。
崇開峻這一生始終慢了牧碧虛一步,究其原因還是他心中始終存了一份高傲與原則。
若是換了牧碧虛,就算是面對此時此刻的葉棘,恐怕也是能夠下得去手的。
在侍女幫葉棘翻身的時候,崇開峻並未發現表面有一絲傷痕,即便崇開峻有心想要求證他們私相勾連,至少沒有外部確鑿的證據能夠說明這一切。
他在葉棘的房中站了一陣,二人無言以對。
臨走前,崇開峻語重心長地囑咐了她:“小棘,像牧大人那樣的世家公子,你以後離得遠些。”
葉棘心中一哽,嚥下了嘴中最後一口粥。
崇開峻在戰場上廝殺了幾十年,出生於高門大戶之中,自幼在妻妾環繞兒女成群的環境中長大,早已經心知肚明瞭葉棘與牧碧虛之間暗流湧動的情愫,眼下只不過是沒有抓到實處,所以才先在言語上敲打她。
“你先養好身子,三日之後我們出發。”
崇開峻離開後,葉棘垂眉喪眼地栽倒下來。服侍她的侍女見她神情懨懨,放下了床幔便退了出去。
在天光一分分弱下去的房間中,葉棘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了度日如年,分分秒秒皆是煎熬的滋味。
崇開峻說得對,不應該去招惹自己無法應付的男人。
可是她許多年沒娘養也沒爹教,在成長的過程中,誰來告訴她什麼是正確的路,什麼是看似便捷,實則崎嶇的歧路呢?
等她能分清是非曲直的時候,已經……招惹兩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