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谷很快去而複返,“公子,沒有找著野魚姑娘的人,她只留了一封信給公子,想來剛走不久。”
趙景得知此事,用不知幸災樂禍,還是同病相憐地的眼神望著牧碧虛,這容顏秀美的小白臉比他那黑胖壯的小兒子多幾分姿色又有何用,還不是一樣被拋棄?
“江山易改,稟性難移,這賤婢不管到了什麼地方,都會走向背離舊主的路子。”
他見牧碧虛失魂落魄地捏著那封信,也不再久留,站起身來,“牧禦史,告辭。”
牧碧虛這麼多年來在大梵音寺中焚香禮佛,自以為見過世間百態,再沒有什麼能讓他的心泛起波瀾。
原來之所以他曾經能夠保持古井無瀾,不過因為把自己當做坐在龕位中高高在上的神佛,用憐憫而俯視眾生的眼神去看他人的悲歡,自然覺得心如明鏡無所畏懼。
當這封信真的被欒谷交到了自己的手上時,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種怯懦之感,甚至不敢撕去那份信箋上的火漆。
好像只要不揭開那層薄薄的紙,看不到葉棘對他說出的告別之語,她就彷彿能夠永遠留在他的身邊一樣。
他知道自己拖的時間越久,她離開他的路程就會越遠。
欒谷站在牧碧虛的身旁,眼觀鼻鼻觀心,第一次看見小公子的手指微微顫抖了起來。雖然他只是遲疑了短短的一瞬,卻彷彿已經滄海桑田,鬥轉星移。
「蓋說夫婦之緣,恩深義重,論談共被之因,結誓幽遠。
凡為夫婦之因,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夫婦,若結緣不合,必是怨家,故來相對。
妻則一言數口,夫則反目生嫌,似稻鼠相憎,如貓魚一處。
既以二心不同,難歸一意,快會及諸親,各還本道。
願與郎君相離之後,重束髻冠,鮮衣怒馬,巧逞颯爽英姿,選聘高門貴女。
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努力加餐勿念妾。
錦水湯湯,妾野魚,與君懷意長訣!」
葉棘向來言行粗野,但也是很識得幾個字的,訣別書竟沒有照篇全抄。
她以《放妻書》為模板,稍微加以人稱和修辭的改動,就算是給了他交代。
牧碧虛的目光在信箋紙上游移,白紙黑字,清楚明瞭,他再也無法自欺欺人了。
閉上眼睛,牧碧虛想要從字裡行間去想象葉棘當時寫下這封書信的心情。因為他不願意對她放手,所以她先給他送來了《放夫書》是嗎?
現在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他很快將信箋紙折起,重新塞入了信封中。
當他在抬起頭來時,已經強迫自己從最開始的震驚和慌亂中理出了一抹頭緒,“她人呢?”
欒谷:“已經派人出去四處去尋了。”
牧碧虛褪下了官服,換上常服上馬。事急從權,欒谷一邊隨行一邊彙報,“聽準備車馬的下人說,野魚姑娘應該是去了碼頭。”
葉棘撐著船棹駛在川流的江面上,浪高風急,她的小船吃重不深,攜帶的行李又不多,左搖右晃,看著十分讓人心驚肉跳。
在這種天氣出行,葉棘的心中也是有幾分後悔的,要是遇上什麼礁石暗流,她恐怕會交代在這水路上。
今日是家主進城的時候,她實在再也耽擱不起了。
本來是想要走天闕大道的,但是人多眼雜,牧碧虛定然能夠查到她的去向。為了能夠方便快捷、無影無蹤地跑路,她也只得買下了這艘私船。
葉棘心疼不已地摸了摸自己的荷包,與牧碧虛同床共枕這幾個月的時間雖然也辛辛苦苦地攢了些錢,但也用掉了不少。
與美男同吃同睡果然是要花錢的。
還好在牧碧虛放鬆警惕的這幾天,她已經將絕大部分銀錢都換成了便於攜帶的金葉子,或者是當鋪的票號,留待日後再行提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