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兒啊多補點藥
牧碧虛步出青鬼池,巒谷已靠著馬車在大理寺外等著他,“公子,打道回府麼?”
牧碧虛揚了揚手中的信箋,“不,去角抵樓,野魚今日約我聽戲。”
三樓的上座中,葉棘以手支頤,無精打采地靠在羅漢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嗑著瓜子兒,神情懨懨地彷彿是在出神。
牧碧虛走到她的身邊坐下,“野魚怎麼鬱郁不樂?”
葉棘啐出瓜子皮,“也不知鳳京城最近是怎麼了,戲本子一茬接一茬,一旦什麼時興,一段時間裡就全是一樣的戲板。”
庶女在嫡母手下受盡坎坷,嫡女被庶母繼室欺壓,克服重重困難一路逆襲的戲本子確實火熱了一陣。
看得多了,喜新厭舊的民眾們漸漸門前冷落鞍馬稀。
哪怕小生們扮演的王公貴子再英俊再有權勢,妻妾成群的後宅爭鬥也會讓人有膩味的那一天。
在青鬼池酷吏成風的襯景下,如今時行的是高門嫡女庶女配活閻王武生。
民眾們第一次瞧峻面武生在戲臺上威風凜凜地揮舞金錯刀的時候,當真是萬人空巷,拍手叫好。
誰知後來接二連三上演各式各樣的活閻王,你方唱罷我登場,想要點其他的戲都沒有,實在是叫人看得疲倦不已。
“懷意啊,”葉棘耷拉著眼簾,“我這已經是最近的第五場了。”
對於葉棘的抱怨,牧碧虛深有同感,“我一天之中便看了七場。”
他喚來了角抵樓的掌櫃,“可還有什麼新的戲能排嗎?”
“回公子,現下有一本《玉蘭記》正在翻印,賣得幾乎斷貨。寫的是世襲將軍與丫鬟出身的妻子之間的故事。我們現在正加緊著人定書,拿到手之後就會盡快開始肄習。“
葉棘來了幾分興趣,“這倒是稀奇了。”
在眼下要求出生非富即貴,至少也是五品往上的精神貴女風氣中,還有真正平民出生的女主角當真是別具一格。
她站起身來拍了拍手,抖去了身上的瓜皮果屑,“行吧,那我就過段時間再來看看。”
被寧安郡主房姝派過來督導整個別院生活起居的文嫗,最近感覺到了府中的一點異樣。
自從她來了之後,見那位野魚姑娘成天都在房中跟小公子廝混。
據丫頭們說,牧碧虛對於這個小外室百般疼愛,她不愛吃糕點,就叫廚房減少了對糕點的購置。肉食開銷倒是增長了不少,每天牛羊雞鴨魚是少不了的。
估摸著小公子年輕火旺,身體虧耗了之後,就要在食物上補回來,故而對於肉材的消耗量大。
房姝問:“貍童的精神頭怎麼樣?”
文嫗:“公子進進出出的時候,老奴瞧著他精神頭很健忘。”
牧碧虛以往淡泊如水的眼睛中,如今多了一絲流溢的神采,看上去倒比他往日修養身心的時候還要好。
房姝身邊的朱裙試探道:“現下小公子對她寵得厲害,是不是要送兩個人去稍微分她一分寵愛?”
“罷了,”房姝搖了搖頭,“他二十多年來也不過就才得了這麼一個。”
要知他這兒子一向觸類旁通,聰慧異常,要是驀然在三四個通房身上開了竅,沒成親前就肆無忌憚地往房裡收,孫兒還未曾出世,身體便先吃不消了了。
“從我府上挑些藥材給他送過去,盡管人年輕,身子還是要緊的。”
有妾室總比沒有好,身子早補比晚補強。房姝讓文嫗吩咐廚房小心伺候著,防患於未然,務必要讓牧碧虛的火力能夠接續得上,免得精虧神耗之後再悔之晚矣。
拜別了房姝,文嫗回別院路上,正好看見在服侍葉棘的丫頭青塵在湖盡頭彎著腰,聚精會神地丟餌料喂魚。
文嫗覺得有些詫異,她在這裡做甚?
回想起來,自己隔三岔五回牧相府給縣主彙報別院事宜時,總能見到這個丫頭在池邊逗留。
心中懷著疑惑的文嫗上前去問:“青塵,這個時候你為什麼沒在公子的別院裡候著你主子,成天都往牧府裡跑?”
青塵見文嫗來了,心裡對這位縣主身邊的老人也有點發怵,“文媽媽,是野魚姑娘叫我過來的……每天這個時候,她都讓我在這裡守著喂足一刻鐘的魚。”
文嫗覺著真是奇了怪了,難道說野魚姑娘因為自己的名字裡帶了一個“魚”字,所以連帶著對牧相府中的這些魚也心生憐憫了嗎?
但若是要喂魚的話,別院庭中小池子裡的魚不夠她喂嗎,何必同病相憐越俎代庖地施展到相府這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