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已經無法自信
葉棘見自己已經暴露了,嚅嚅地低下了頭,“十兩白銀。”
牧碧虛嘆了口氣,“野魚,你很缺錢嗎?”
他曾經說過會護她一生,此時也未變過,“不管短缺了什麼,你都可以向我開口。”
葉棘抬起的眼眸懷著感動和渲染後的傷感情緒,向他點了點頭,“嗯……”
牧碧虛接著又道:“古荷綠工坊編織好的義髻……賣了十兩黃金,比入價翻了十倍。”
“轟轟——”葉棘腦海中頓時如有驚雷滾過。
她知道牧碧虛這一頭上好的頭發能夠賣得價,但沒有想到編織好的成品能夠賣得這麼貴。
還是失策了,大意了,疏忽了。
就算牧小公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百無一用是書生,將他好吃好喝地供著,剪他的頭發去親手編織義髻,想必也能換得尋常人家一年的口糧吧。
牧碧虛見她驚愕的小臉蒼白,“野魚,我並不是怪你將斷發賣出。”
他每年將多餘的頭發剪下來捐給大梵音寺,算是給寺廟資助些香火。寺廟中的僧人將頭發整理之後,也一樣是對外出售以作他用,這些年受他斷發撫平心理創傷的不獨屠三郎一人。
真正讓他介懷的,是心中那一點隱約不明的懷疑與動搖。
她這樣毫不留戀的將他的頭發當做貨品販賣,只怕同心結也是順手為之的掩飾。
雖然只萌發了一絲微小的種苗,但彷彿郊外搖曳的野火,只需要一點點的引線,就能將整片荒野全部燎原殆盡。
興許這點不安,從一開始就已經種下了,所以才會驅使著他一次又一次地問她:“野魚……你真的喜歡我嗎?”
將牧碧虛的頭發對外出售,換成了私餉揣進了自己的荷包,葉棘現在正是心中有愧的時候,毫不猶豫地對他說:“當然,懷意是我的眼珠子,我對你愛若性命。這世上千千萬萬好男兒,我獨喜歡你一人。”
牧碧虛本應灑脫隨心的,卻破天荒地第一次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就像無數個向妻子討要信物的男人一般。
“野魚,我已將自己的頭發贈予了你,卻並沒有收到你返贈的信物。”
葉棘瞅著他全身上下穗子玉玦一應俱全,也沒見著有什麼需要她送的禮物。再說了,像他這般銜玉含金地長大,什麼寶物沒見過。
怕是她送出什麼質樸無華的東西,都入不了他的法眼罷,“懷意想要我送什麼呢?”
別家的女兒都爭先恐後給心心念唸的情郎繡些絲帛小樣,只盼他們能天天懸掛在自己目之所及的地方,好能夠睹物思人,寄託相思。
葉棘倒好,從她來到他身邊開始,滿嘴都是山盟海誓的空話,竟是連個紙片兒也沒有留給他過的。
“我今日遊園的時候,見到其他的公子身上有些妻妾手繡的香囊、抹額、手帕、汗巾……既精緻小巧又實用,很是令人豔羨。”
他用滿懷期待的眼神望著她:“不如野魚也給我繡些好嗎?”
葉棘心中犯起了嘀咕,陪他睡覺,給他說漂亮話還不夠,哺水喂肉也是越發頻繁。如今這少年郎開始得寸進尺,還要她將他的隨身物品也準備上。
她本不欲越陷越深,奈何牧小公子給她找的事倒是越來越多了。
葉棘正想脫口而出說:“我不會。”牧碧虛就已經將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中,溫言而笑:“我記得當年你來到牧府旁聽講學時,也時常同那些姑娘們一同繡花捕蝶。”
葉棘張了張嘴:“這麼多年過去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牧碧虛摸索著她的手指,“想必技藝的確是有些生疏的,慢慢繡也不打緊的。”
他的重點不是「慢慢」,而是得「繡」,要的是葉棘對他上心的態度。
被牧碧虛柔情款款地求了這半日,葉棘哪怕連半根繡線也不會糊弄,也只得硬著頭皮,在他殷切得無路可逃的目光中點了個頭,“懷意,我盡力而為。”
唉,葉棘的肩膀耷拉下來,誰說女人才專注於雞毛蒜皮私宅內鬥,好男兒志在四方。
她眼前的這個男人,分明就比內宅婦人還難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