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話到了嘴邊,曹操卻又咽了下來,陸離是不一樣的,這份不一樣代表著很多事情不能交給對方去做,因為對方不是一個廉價的能夠被推出來平息眾怒的替死鬼。
他沒有說自己要怎麼做,甚至接下來都沒有繼續跟陸離談論這方面的話題。
轉而以友人的身份,與對方說起了年節的趣聞。
等到軍中有事來找,陸離索性便離開了。
曹操看著對方離開的方向,不知怎麼突然便想起了他們初見時的場景,他是認出了陸離的,畢竟對方那麼好認,如何能認不出來。
可認出對方後,曹操沒有去打招呼,而是放任了兩人的擦肩而過,卻不曾想對方會叫住自己。
陸離是個說主動很主動,說被動又很被動的人,他這樣的人,讓人遠之慾近,近之又欲遠。
走出曹府的路上,陸離在一拐角處聽到了小孩子的聲音,循聲望去,是一個4、5歲左右的男孩正在與一位婦人說話,陸離見過曹操的夫人,那邊的那位婦人顯然不是,應當是曹操的某位姬妾。
按理來說,陸離該要避開的,可他看著對方的那一刻卻險些看出了神。
十幾年前,陸離的大父讓人送來了兩位女子。
這兩人最後一人留下更名為易生,在背叛後死在了陸離的示意之下。
一人則是離開了,現在竟成了曹操的姬妾嗎?
他們兩人僅有一面之緣,又相隔了十幾年,對方嫁人生子,與當初不說判若兩人,也是大不相同了。
可陸離偏偏一眼就認出來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認出來的。
這並不是一位適合敘舊的故人,陸離迅速收斂好了情緒,整個過程中出現的震驚,僅他一人可知,明面上不曾流露出分毫,甚至不曾停頓過片刻。
走出曹府,陸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感慨世事無常,有的時候幫助未必是真的幫助,看似不好走的路說不定也能走出一個光明的未來。
可事實是他壓根沒有心情感慨這些,因為對方不僅是曹操的姬妾,還是曹丕的生母。
在他與郭嘉即將離開徐州的時候,鄭玄找到他對他暗示了一些事情,比如說他的運氣、郭嘉的命數,以及樂安陸氏素來擅治《周易》。
多可笑啊,他作為樂安陸氏的嫡長孫,如今僅存的樂安陸氏族人,既然要從外人那裡知道自己家裡人擅長什麼。
有那麼一瞬間,他都覺得鄭玄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寫滿了“拆穿”二字。
想想自己是怎麼在《陳情表》裡誇贊他們祖孫之間的情誼的,結果你們這麼感天動地,可實際上竟然連自家祖父擅長什麼都不知道。
雖然鄭玄那邊自己給自己說通了,覺得這是怕“厄運”延續到孫輩,才特意對陸離保密的。
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陸離盡管面對鄭玄的時候臉都沒紅一下,實際上腳下已經在重建洛陽了。
可是現在,系統那邊曾經在解釋陸離的倒黴時,說過他誕生的家族是命運安排著要消亡的存在,樂安陸氏擅治《周易》的設定,搭配上故人如今的身份,再想想當年陸喬的特殊反應……
這會是一場樂安陸氏的自救嗎?
陸離的《周易》學的向來不好,這輩子也確定是學不好了。
可這不妨礙他能夠按照答案找過程,已知曹丕是魏文帝,那麼曹丕的母親在那些擅長《周易》的人看來,是否就是自帶“薄後之相”呢。
這個“薄後”不是指後嗣單薄,而是漢文帝之母薄姬,薄太後。
據傳秦漢時期有名的女相士許負曾經為薄姬看相,說對方日後會生下天子。
想到這個,陸離又幾乎立刻就釋然了,不管是不是一場自救,其實都沒有什麼意義。
這種所謂的生下天子的面相,面相是一回事,具體的天子你也得看是跟誰生啊。你跟劉邦、曹操生自然能生下天子,但你要是跟魏豹之流,生上十個八個也沒什麼用處。
雖然不知道他那位已經死去的大父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打的是什麼算盤,但是這一樁事情倒是有點麻煩了。
曹操或許不知道這裡面的玄學成分,但他是否知曉他們之間有過這種“陰差陽錯”呢,他是否會對此有什麼特別感想呢?
從前世母胎單身到今生的陸離,嘗試著揣摩了一下有家有室的人的想法。
雖然他沒有揣摩出什麼來,但他並不準備隱瞞這種事情,玄學部分自然是見不得人,但“陰差陽錯”卻不是。
這並不是什麼難查的事情,今天你不自己說,誰知道來日會不會有人添油加醋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