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又下了一場大雨。第二天早上,天空依舊陰沉沉的,籠罩在一層迷濛的晨霧中。風很少,沒有陽光,視線也不好。整整一夜,他都在聽豆大的雨點打在窗戶的玻璃上,每次都是剛剛睡著就陷入離奇古怪的夢境。球賽、舞會、校長談話…像是沉甸甸的石頭一樣壓在他的胸口。盡管如此,戴納還是暗自慶幸,那場大雨下在昨夜而不是今天早上。
一會兒,奈斯特也起來了。臉色不太好,眼睛下有一些陰影,沒精打采地打了個呵欠,閉著眼睛穿上衣服。看樣子昨夜也沒有睡好。
兩個各懷心事的人就這樣一言不發地下樓吃早飯。中途戴納找了個藉口回一趟宿舍,喝掉了加大劑量的魔藥和血——一項慣常的預防措施,他可不希望在球場上突然長出獠牙或者變成蝙蝠。
等他回到禮堂的時候,奈斯特已經快吃完了。天花板灰濛濛的,好像要下雨,剛剛起床時的那種微薄的慶幸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隱隱約約的、不詳的預感,盡管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與天花板的壓抑相反,禮堂裡是一派熱情高漲的活躍氣氛。拉文克勞們都在為本學院的第一場比賽而興奮,藍色的圍巾、玫瑰花結、旗幟甚至還有雨傘)隨處可見。戴納裝模作樣地喝了一杯牛奶,拿上面包,和奈斯特一起朝著球場走去。趁人不注意,路上悄悄把麵包扔掉了。
維爾莉特已經在球場上了。穿著天藍色的新球袍在低空試飛,偶爾和她那個六年級的女伴艾達交談兩句。看見有人走來,艾達抱起雙臂不再說話了,臉色有點陰沉地看著維爾莉特。
維爾莉特微微一笑,戴納的神經令人不舒服地跳動了一下,他不明白那個笑容的含義。奈斯特很不自在。
昨天晚上雨水帶來的濕氣在地面上凝成了白色的霜,空氣又濕又冷,寒氣逼人,是典型的不列顛秋季。戴納換上球衣在休息室裡靠門站著,裝作在看著學生進入看臺,剛剛喝下的牛奶和魔藥在胃裡不舒服地翻湧著。
“祝你好運。”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說道。
戴納吃了一驚,從恍惚中回過神兒來,克梅麗爾已經站在他面前,微笑著沖著他揮手,臉頰上浮起一片健康的淡紅色。
戴納愣了一下,“謝、謝謝”,可這時克梅麗爾已經走遠了。戴納懊惱地望著克梅麗爾灰色的卷發在風中飄飛,心情很複雜。奈斯特在旁邊看著失神的戴納竊笑不已。
“我想跟你說一件事情……”奈斯特的聲音猶猶豫豫地說。
無論男生在某些方面的神經是多麼遲鈍,戴納也不得不注意到,奈斯特最近變得有些……怪怪的。奈斯是美國人,一直說著加利福尼亞音的典型美國英語,可是最近,為什麼奈斯特說話的時候也帶上了點英格蘭南方女士英語的味道?
“你不會想告訴我你發現自己是同性戀吧?”戴納隨口說,還盯著克梅麗爾的背影,然後後腦上就捱了一下。
“我在跟你說正事……”奈斯特幽幽地說。
“那你能不能說話正常點!”戴納回過頭,被他這種軟綿綿的發音弄得很惱火。
奈斯特沒有理他,眼神變得有些朦朧,說:“我待會想要邀請一個人……”
“到底誰是那個悲慘的受害者?”
奈斯特轉過頭,似乎只聽到“誰”這個詞,輕聲說:“維爾莉特。”一瞬間,整個人變得明亮起來。
女孩們總是輕易地為男孩做出改變,但是當一個男生開始為了一個女生做出改變時,那就意味著他是認真的了。
戴納意識到事態有些嚴重,“聽我說,奈斯特,你不能喜歡上她!”他焦慮地說。本能告訴他:維爾莉特可不是那種可以隨便獻殷情的漂亮姑娘。
“為什麼?”奈斯特抗拒地問,那種朦朧的表情消失了。
“她……”戴納一時語塞,他該怎麼解釋?
奈斯特警覺地盯著他,說:“我想邀請她參加萬聖節的派對,有什麼不對的嗎?”
萬聖節的派對?戴納啞然失笑,不知道該怎麼阻止室友的瘋狂想法,便說:“你沒戲的,她不會跟你去的。”
“她已經答應誰了嗎?”奈斯特露出震驚而失望的表情。
“應該沒有,”戴納絞盡腦汁編出一個藉口,“邀請她的人一定已經從城堡排隊到球場了。”
“誰說不是呢……”奈斯特看上去有點憂愁,但馬上:“但這也不代表我沒有希望嘛……”
“你最好別存這個念頭,”戴納陰沉著臉說。
“你今天是怎麼了?為什麼對她這麼有意見?”奈斯特騰地坐直身子。
“我沒有,”戴納煩躁地說,“我只是奉勸你一句,最好離她遠點。”
“你是什麼意思?”奈斯特滿腹狐疑地盯著他。
“我是為你著想。”
奈斯特瞪著他,漸漸露出露出一種難以置信的神情,“你是不是……不可能……你不能……你不能同時……”
“同時什麼?”戴納不耐煩地說。
“同時喜歡上兩個人!”奈斯特憤怒地說,“你該不會也喜歡上她了吧!”
這都是什麼東西?“你在胡說些什麼?”戴納皺著眉頭說,怎麼把他也牽扯進來了?“當然不是,我只是在提醒你而已!”
“那就好,”奈斯特看上去鬆了一口氣,表情緩和了一些,絲毫不再理會後面半句。
“我在跟你說維爾莉特的事,不要轉移話題——”
“那是我的事了,”奈斯特擺擺手,不滿地嘟噥著,“不幫忙就算了……”背過身去給自己套上球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