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朱槙十萬大軍集結,突然對懷慶發起進攻。朝廷倉促應對,調集遼東兵力、開封駐兵十數萬抵禦。遼東兵力以崔勝為首,有多年抗倭經驗,一時間勉強與朱槙的軍隊一戰。
大家被一開始保定的勝利所鼓舞,以為接下來的戰爭必定十分順利,用不了多久就能將反賊朱槙一網打盡。但緊接著,朱槙的兵力變得勢不可擋,並又加入西北五萬兵力。他攻勢如龍,用兵淩厲,僅僅用了半個月就沖破了懷慶的防線,只差兩個縣就能完全佔領懷慶,朝廷節節敗退,在最後兩個縣城死守,一旦被攻破,恐怕接下來就真的只是時間問題了。
軍隊被朱槙打得毫無反擊之力,幾乎可以說是疲於應對。一時間轉勝為敗,許多人都措手不及,士氣低迷。
營帳中一片沉默,蕭風盯著沙盤,面色極為不好看。
他有四、五日沒有睡好了,眼中血絲密佈,免不了的一副疲態。
元瑾倒是料到了今天,從她知道朱槙是佯敗開始,她就明白她始終不是朱槙的對手。她是丹陽縣主的時候就不能,如今也不能同他相比。若不是有顧珩的情報,她們還迅速做出了反應,恐怕現在,懷慶已經被佔領了。
眼下,只是給他們爭取了兩個縣的時間。
良久,蕭風揉了揉眉心,輕輕嘆了口氣:“怕是隻有大哥在世,才能與他一戰……”
一個將領的自信心是多麼重要。蕭風善戰,若遇到的不是朱槙,那他將會是一名優秀的將領,但跟朱槙比,他的實戰經驗、敏銳直覺的確還不夠。
元瑾卻覺得,現在即便父親在世,恐也勝不得朱槙。父親已在漸漸老去,朱槙卻正當壯年,又有旁人不可匹敵的強大天賦。
她道:“五叔不要多想,待我再與徐先生合計合計。從兩湖等地調兵,看能不能對朱槙形成圍攻之勢。”
蕭風沒說什麼,如果天下穩固,那自然未嘗不可。但兩湖等地本來兵力就不如西北,且聞玉天下未穩,就遇到朱槙的強勢進攻,恐怕兩湖未必能完全聽令於朝廷。
“看來,不得不用他了。”蕭風喃喃了一句,讓元瑾覺得奇怪,“五叔,你在說誰?”
他之前也說,或許有個手段可以對付清虛,卻沒有向她說明白究竟是什麼。
蕭風才告訴她說:“之前我在西北認識了個人,為人神秘,但是實力超群。三日前,我傳信回朝,請此人過來。”
元瑾聽了皺眉:“若有這樣的人,為何早些不請!”
蕭風苦笑道:“你看到他就明白了。”
三日後,一輛馬車護送著一人,慢悠悠地來到了營地。
元瑾聽說此人來了,立刻去蕭風的營帳看。卻見一白衣青年站在沙盤前。
他的衣裳白得纖塵不染,手上還戴著個羊脂玉扳指,聽到聲音時轉過頭來,元瑾便看到一張如美玉般精雕細琢的臉,眉毛略彎,唇形溫潤豐厚,體現出一種,如同菩薩慈悲一般的俊美。
元瑾這輩子,見到過很多風姿出眾的人物,朱槙、顧珩、聞玉,無一不是人中龍鳳。但是這個人的氣質超然出塵,隱含著一種‘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的超脫,這是在一般人身上,絕對看不到的。
蕭風才跟她說:“這就是我同你說的那個人,是清虛的同門師兄白楚,我們稱他白先生。”也對青年介紹了一下元瑾的身份,但青年對於元瑾皇帝姐姐的身份,並不在意,只是微勾了一下嘴角,表示打招呼。
同時元瑾也很驚訝,他看起來,比清虛年輕三十歲不止,竟然還是清虛的……師兄?
而且他跟清虛,根本就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畫風。這是哪家師父,能教得出這麼兩個弟子。
蕭風略微介紹了一下,就繼續道:“這場戰事曠日持久,我們對陣朱槙已處於下風。所以想請白先生來幫忙,就是不知道,先生有沒有什麼條件?”
青年開口說話了。
“我那傻蛋師弟,渾身上下都是缺點。最大的一個,就是懶惰。”青年嘴唇一張,吐出來的話就有非常刻薄的力量,“懶得一年不洗澡,隔著他十米都能聞得著味兒。吃得多幹得少,道觀都讓他整垮了,又不會幹活。若不是窮得快揭不開鍋了,朱槙也請不到他。”說到這裡,青年彈了彈指甲,“我不一樣,我品行高潔,為人認真負責,一分錢一分貨,我不像我的傻蛋師弟,給點吃的就能打發。我按時辰收費,一個時辰三百兩銀子起步,從你們僱我那刻起算,一直到結束。並且,價高者得。”說著他燦爛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元瑾嘴角微動。這人一開口,就破壞他周身所有的氣質。
她問道:“白先生,什麼叫價高者得?莫不成是當敵人給你的價格,超過我們給的,你便會反叛不成?”
青年又看向她,似乎才把她看進了眼裡,沒覺得任何不對地一笑:“是啊。”
元瑾看向蕭風,這怎麼這麼像江湖騙子。當真是清虛的師兄?
聽上去他簡直就是滿嘴的瞎話啊。
蕭風示意她稍安勿躁,他明白,正常人一開始看到清虛和白楚,第一反應覺得是白楚靠譜,但等到兩個人開口說話了,那又絕對會顛倒過來,對白楚的印象降至最低。
清虛雖然很難請,但一旦你請到了他,那就必然是隨你招呼,他傾心盡力為你做事。但是白楚就不一樣了,這人是面如菩薩心如鬼,性格叵測,不確定性非常強。蕭風自己都不知道,找他是對是錯,但是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白先生,若真是如此,恐怕無人敢請你吧?”蕭風笑了笑。
白楚也點頭:“自然,我有自己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