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忘記了朱槙,忘記了那個強大得無可匹敵,不可戰勝的靖王殿下。只看著眼前熟悉的溫和眉眼,微抿的嘴唇,漸漸地成了另一個身穿布袍的樣子。
“陳先生。”她似乎有些驚喜,突地撲下來,像一隻小鳥一般,將他的脖頸抱住,在他耳邊委屈地說,“我夢到你變成另一個人了,怎麼辦啊?你去哪裡了,我怎麼找不到你?”
朱槙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該高興。他將她摟住,問道:“你喜歡陳慎,是嗎?”
她窩在他的脖頸處,乖巧地點頭。作小鳥狀縮在那裡。
朱槙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苦笑:“所以你不喜歡靖王朱槙,卻喜歡陳慎?”
她仍然點頭,緊緊地抱著他,抱著她的陳慎。想起在寺廟裡的歲月,想起那些彎彎曲折的迴廊,想起螃蟹,想起一起偷兵書。陳慎將她護在裡面,帶著她殺出去。她閉上了眼睛,覺得很是安心。
朱槙卻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若有一個女子,愛著的是那個一文不名的他,卻對權傾天下的他毫無興趣。那他是不是該高興?這證明她愛的只是他,而不是他的權勢。可他就是朱槙啊,他就算偶爾是陳慎,也無法擺脫自己靖王的身份。
他朝屋子裡看了看,見一盆熱水擺在桌上。但是她摟著自己不放,有些不便。
只能拍了拍她的手:“我給你別的東西暖和,好不好?”
元瑾看著他點了點頭,他將一床棉被給了她。才能走到水前,試了下溫,早已經不再熱了。可也沒有別的可用,只能親自擰了帕子,焐熱了給她擦了擦身子。再穿上中衣好睡覺。
“你要走了?”她抓著他的衣袖,很警惕的樣子,“去哪裡?”
朱槙一笑說:“我還有正事。”
“那你陪我到睡著好不好。”她的樣子委委屈屈的,“外面在刮風,像鬼在叫,好嚇人。我都好幾天沒睡好了。”
“嗯。”他答應了,她竟然會怕曠野的風聲,這真是一個新發現。若是清醒狀態下的她,必定十分倔強,絕不會讓這種名為軟弱的情緒為外人知曉。
他看她躺下來,抓住他的一截衣角,閉上了眼睛,不久就睡著了。
朱槙伸手,把她的被褥掖好,才消失在了她的營帳中。
次日元瑾醒來,卻不和往常一樣記不得喝酒後的事,相反,她跟朱槙說的每一句話,都清楚地記在她的腦海中。
元瑾有些頭疼。
幸好沒說什麼關鍵之處,只是太愚蠢了,竟只將朱槙認作陳慎,還撲到他懷裡,讓他守著自己睡覺!
這像是她做的事情嗎!
但看著一旁放的銅盆和帕子,她又沉默了。朱槙給她擦身子的時候,水已經冷了。她就不願意擦,碰都不要碰,鬧著要讓朱槙用手焐熱了才用。他看了她一會兒,似乎無可奈何,還是幫她焐熱了帕子。
朱槙……
她閉上了眼睛。
其實兩人昨夜相處,是非常溫馨溫暖的。所以昨晚,也是她這麼多天以來,睡得最好的一次。
如果他真的只是陳慎,就好了。
而朱槙夜探她的營帳這事過去後不久,就發生了一件大事,推動了整個戰局的進行。
朱槙的軍隊夜襲駐紮營北角,燒毀了數十間帳篷,火勢順風而行,又燒毀了半個慶都縣城,攻破了防線救出了陳副將。幸而慶都縣百姓多已被暗中撤離,人員傷亡並不大。
蕭風迅速反應,帶領軍隊撤出駐紮區,得以保全全軍。又抓了朱槙幾個殘餘斷後的手下,並與趕來的京衛援軍會和。此時蕭風軍隊八萬人,而朱槙軍隊卻只有五萬,並且處於下游地帶,易攻難守。
對於朱槙為了救自己手下,不惜燒毀縣城,不顧百姓安危一事,蕭風十分憤怒,與元瑾合計,如今兵力盛於朱槙,又佔了士氣,趁著朱槙的軍隊糧草不足之際,正是攻擊的大好時候。
元瑾則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尋常。
朱槙的確用兵極巧,但為何,駐紮在慶都的軍隊只有區區五萬人,知道保定難攻,何必用這些人來送死!
難道他還有什麼後招,等著她上鈎?
但也不是啊,他背後已無援軍,且無論從什麼方面看,他這場戰役都是要敗的。究竟是因為什麼呢?
元瑾想讓蕭風再等等看,但蕭風卻告訴她:“阿瑾,你也知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此時不戰,才是不好。”
對於行軍作戰,五叔自然是比自己懂的。當年父親曾誇過他‘用兵凝練,直覺堪比三十歲老將’,他既然覺得應該攻打,就沒有錯。
元瑾與他站在高處,看著一望無盡秋色,看著朱槙軍營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