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淩進到天井時,鄭銘已經將他送來的幾個甜瓜切開,正吩咐下面的人拿冰塊進來。
沈淩就知道他這一馬車冰塊送到了鄭銘心裡,他也不特意顯擺,只是說些文章上面的事。
鄭銘問起,沈淩就說那冰塊是他去年冬天僱人從河裡弄的,在莊子上的冰窖裡儲藏了半年多,聽說先生不耐熱,便拉來了一半。
鄭銘又問起梁學政特地將他留下來的事,沈淩便實話說了。
師生兩個又說了一些閑話,沈淩便告辭退了出去。
酷暑過後,沈淩繼續跟著鄭銘念書,為將來的鄉試做準備。從前沈淩覺得能中秀才已經很不錯了,可是如今做多了八股,又有鄭銘這樣的名師,他覺得自己很可以繼續這麼考下去。
初秋的時候,莊子裡新收上來幾百石糧食,沈淩選好的往鄭銘家裡送了兩石,又有若幹瓜果蔬菜。
也不知是不是他頻繁往鄭銘家裡送禮的緣故,這天鄭銘特地將他留下來,與他說道:“過幾日我要去省城訪一位故友,想帶你和鄭橋同去,鄭橋那裡已經同意了,就看你家裡方不方便了。”
沈淩馬上道:“能跟先生出門長長見識自然是好事,學生沒有什麼不方便的。”
鄭銘見他同意,便告訴他回去收拾收拾,三日後便出發。
沈淩回到家裡將這個訊息告訴黃氏和蘭珠,黃氏和蘭珠都很高興,覺得先生出門只帶他們兩個,想必是對他們最為看重。
臨出發的那天晚上,黃氏和蘭珠便開始給他收拾行李。沈淩在旁看著,將一些不必要的衣物一一挑揀出來,最後收拾出來一個非常簡單的包袱。裡面只有幾身衣物,兩雙鞋襪,幾本書而已。
鄭銘和鄭橋所帶的東西也不多,只鄭銘多帶了一個三十來歲的長隨。那長隨經常隨鄭銘出門,處處都打理的很妥帖。
四人乘坐馬車先走了一段陸路,後面便棄車坐船。沈淩在這個世界還是第一次坐船,好在這具身體並不暈船,因此還算適應。倒是一起來的鄭橋有些暈船,坐船的那兩天便一直躺在床上。
這鄭橋年紀雖小,但是卻被家裡人教的很好。他躺在床上的那兩天,都是沈淩在旁照顧,每次勞煩沈淩的時候都會說聲勞駕,而且盡可能的不麻煩別人。
兩天以後,他們租的這艘船靠了河岸。鄭銘等鄭橋精神好一些,坐了長隨僱的轎子,行了約有半個時辰,便到了一處佔地極為廣大的宅子。
鄭銘帶著他們到了門前,那幾個門房都認得鄭銘,上前請了安就道:“老爺先前吩咐過了,請鄭老爺先去書房寬坐一會兒。”
沈淩跟在後面,先是走過門樓和一個種著梅花的天井,然後穿過一個走巷,曲曲折折的走了一會兒,便到了三間大花廳。花廳前面種著兩株桂花樹,後面則有一方荷花池。
幾人剛在廳中的楠木椅上坐定,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文士帶著兩個青年走了進來。
沈淩看到那中年文士身上跟著的一個青年正是之前在書肆裡見到的那一位,但是看對方的樣子似乎已經不認得他,便沒有做聲。
那中年文士拉著鄭銘敘了半天舊,方問起沈淩與鄭橋來。
鄭銘回說是兩個不成器的學生,帶他們出來見見世面,又讓他們二人見禮。沈淩這時才知那中年文士姓崔,乃是當地有名的書香世家,家裡出過十幾個進士。
沈淩與鄭橋與崔老爺見過禮後,都得了一件玉佩做見面禮。
崔老爺與鄭銘說了幾句話,便讓兩個兒子帶沈淩和鄭橋去花園逛逛。崔家的花園佔地很大,幾人走在其中,說說笑笑,倒也別有趣味。
不知不覺間,幾人走到了一個朝東的,沈淩有心想要見識一下崔家的藏書,便提出想去裡面一觀。崔尋文和崔尋章兩個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做出為難的表情。
沈淩以為他們做不得主或是不想讓外人進去,便說罷了。幾人便繼續往前走,走不多時,身後傳來女子的說話聲。沈淩不知怎的,忽然想到那日在書肆見過的那個少年,大抵剛才在的就是她了。
鄭銘帶著他們兩人在崔家一直住了半個多月,直到書房的那兩株桂花樹開花才提出告辭。回去的路上,沈淩無意提了一下當初在書肆見過的那位女扮男裝的女子。
鄭銘笑道:“那是崔平的掌上明珠,自五歲起就跟著兩個哥哥讀書。崔平常說,若他這個女兒若是男子,只怕將來他們家還要多出一個進士。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