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崇拜的學長怎麼能誤解她……
越想越心塞,最後索性提起裝攝像機的包,準備上島尋點樂趣。
秦穆陽仍保持拿酒的姿勢,腳步不動,目光追隨她,“馬上入夜了。”
溫辭眼簾往上抬,擔心她啊。
“那你跟我去?”
他眉梢稍稍一動,話中帶笑:
“好啊。”
戰爭平息,這座小島安靜地守著一方斷壁殘垣。救護隊在人群中穿梭,擔架上抬著表情痛苦、被炮火炸掉雙臂的小孩。路過的人打量他們,溫辭很清楚,這種戰後緊繃的氣氛,讓每個布威特人變成時刻盯著入侵人的獸。
或許是從事新聞業許久,她能敏銳細膩的顧及到多數人的感受。
如何說話讓人受用。
怎麼措辭讓人愉悅。
……
道路兩側隨處可見乞討的婦人,她們懷裡抱著沒有吃食而奄奄一息的孩子。
溫辭把換來的外幣放到她面前的碗裡。
一沓鈔票,數量多到讓婦人驚異。
溫辭不會說當地語言,於是選擇通用語:“我能拍張照嗎?”
婦人神色警惕起來,她抱緊懷裡的孩子,臉上半點血色都沒有,不停地往後退。
“你刺激到她了。”
秦穆陽蹲下,選擇當地話語,語句流暢和她交流。說話間手勢示意溫辭,讓她一併蹲下來。
勸了幾句,婦人終於放下緊繃的姿態。
“她同意了。”秦穆陽站起身,頎長高大的身影輪廓被虛化了邊緣,整個人浸在安靜的光影中,“並且讓我傳達她的謝意。”
溫辭選擇角度拍了幾張,垂眸看效果圖,轉身走到他身邊,低聲問:“你可以幫我問問她的故事嗎?”
她當然知道這無異於揭人傷疤。
“——我可以給酬勞。”她補充道。
秦穆陽凝視她幾眼,“有些故事,用錢是買不到的。”
“是要用心來交換的。”他眼神平穩專注,“比如,用你的慘痛來彌補她們心裡的創傷。”
溫辭一怔,低垂下眉眼,街邊淡薄的光線一路遮到她的鼻樑。
“請你來當翻譯,可以嗎?”
她的目光在掙紮,卻說出了她的答案。
“我的父親是一名軍人,他為國而生,最終為國而死。”
溫辭語氣加重,聲音控制不住轉調,“我爺爺六十七歲壽辰剛過沒幾天,他接到秘密任務,不知去向。而後一個月,我們家每個人憂心忡忡,直到有一天,一隊人隆重地,抬回來一方木盒子……他們說,那是爸爸。”
她眸中的淚珠積聚到溢滿眼眶,顫巍巍地掛在長睫上。
“因為秘密任務執行地氣溫炎熱,屍體很難儲存。我連他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很多人問她,一個女孩子拼了命往最亂的地方鑽,到底是為了什麼。
只有她自己懂。
她想要去看看父親經歷過的場面。
她敬佩陳素然,因為他親自帶她到血淋淋的戰場,狠狠撕碎了她年輕時幻想的薄衫。她將世界看得太美好,直到,用鏡頭捕捉到黑焦的屍體,紅色的殘陽,不經過任何刻意渲染就能成為攝影師最悲痛的題材——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