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二皇子不是死於動亂,但是新帝向外宣佈平王在戰亂中死去。
新帝要動手也不是沒有原因,一個曾經以兵力反叛的皇弟,新帝怎麼可能容忍他。但是皇帝要殺他完全可以治罪,光明正大的殺,何必要遮掩。這樣看來,先帝的死因也很值得懷疑,元棠不會為先帝的生死動容,但如果先帝和二皇子都是皇帝所殺,那未免太讓人齒冷。
元棠皺著眉頭,封淙有些緊張道:“怎麼?”
元棠搖頭說:“沒事,沒事。”
封淙握住他的手說:“阿棠,你一直隨侍東宮,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元棠一愣,見封淙緊緊盯著自己,才反應過來封淙是怕他知道的事太多也被皇帝顧忌,他說:“我在雲襄,並不知道宮中發生的事。”
封淙說:“等新帝登基時局穩定下來,陛下可能會派我出鎮外州,到時我會請求陛下讓你隨我到王府為參軍。”
“真的嗎?”元棠道:“你怎麼就這麼肯定?”
封淙笑笑說:“當然肯定,陛下沒必要留我在京城。”
封淙是近支宗室,又能統兵,還是曾經先太子的唯一的兒子,似乎的確不太合適留在京城。雖然先帝去了,但是新帝不可能對這麼一個宗室完全放心。封弘紹本來就是個心機深沉的人,要不是這樣,他也不能在先帝還信任蕭氏時保全自己那麼多年,元棠原來以為他是個謹小慎微的人,但是採州兵臨城下時他果斷決絕,逼宮篡權,和之前在皇帝鼻息之下小心謹慎的樣子判若兩人,又加上二皇子死因成迷,元棠也不希望封淙留在京城。
京城的禍亂平息下來,大臣和宗室中也有逐漸回過神,懷疑先帝和平王的死因,但是新帝在儲君之位多年,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其他皇子除了二皇子外年紀又還小,此時新帝掌控大局,有疑義的宗室和大臣無法反對,不過這事始終留了個疑影。
新帝打算在年前舉行登基大典,有些倉促,還特意召沈靖宣回朝。
臘月初十,皇帝在宮中設小宴為沈靖宣接風洗塵,封淙和元棠在席陪宴,皇帝分外重視沈靖宣,言笑之間頗多感慨,直拉著沈靖宣的手敘君臣之情。
酒宴散了,皇帝留眾人在宮中歇息。
夜裡宮中寂靜,皇帝有心,將封淙和元棠安排在流響居。太後薨逝後康馨殿附近鮮少有人來,流響居是提前收拾過的,或許是因為已入深冬,流響居比從前顯得蕭瑟,不遠處的康馨殿黑沉沉的,不複往日榮光。
封淙和元棠坐在廊下散酒氣,星芒姣姣,冬夜又添了一層涼意。
“等皇上登基我就自請出鎮,到時候咱們就能離開這裡。”封淙說。
元棠有些擔憂:“我聽說近日總有些宗室去找你,還有太學的景老先生。”
新帝有弒殺父親兄弟之嫌,有些人錯過擁立新帝的功勞,或真的不滿太子登基,心思活泛,想到封淙身上,封淙平亂有功,在上筠軍中有威望,血統出身純正。
元棠說:“真的可以走麼?”
封淙有些不耐煩地撫了撫脖子,說:“為什麼不能?等過了年咱們回沐州,我都想好了,周太守來信說義赤人和狄人總在齊州邊境作亂,朝中局勢未定,恐怕他們想趁機來犯,我正好請命去鎮守。”
元棠問:“你捨得麼?”
封淙愣了楞,而後露出一個笑容,和平日一樣隨意。元棠早就出來了,封淙不是沒有野心的。從北晟回到南夏,封淙心裡很清楚回到南夏對自己意味著什麼,在沐州時他就積極掌控兵事,與柳言平他們從來心照不宣。只要他還活著,還在南夏,就永遠逃不了身處漩渦。他已經在軍中立了威,有軍功加身,還有懷念文熙太子的舊人守望。
“沒有什麼捨不得的,”封淙說:“你隨我走就是。我現在留在京城未必是好事。”
皇帝剛得到皇位,對封淙表面上還是親厚的,不像先帝那般連樣子都裝不出來。今日皇帝對沈靖宣格外親厚,未嘗沒有拉攏沈家和親近沈家的世族的打算。但是等皇帝真的登基,皇位坐穩,又不知變成什麼景況。
元棠也希望一切順遂,封淙如今掌兵,當然和從前不同,但是再留在京城,誰又說得準,人心萬變,最難猜測。
封淙往廊上一躺,雙手枕著頭看天上的星星,他從前就喜歡在廊上歪著,元棠那次進宮見他,他就在廊上睡覺,那時天氣暖和,現在卻是冬天。
元棠推他,說:“快起來罷,地上怪涼的,才剛喝了酒,回屋裡躺。”
封淙沒有起來,反倒把元棠拉到自己身上,說:“不涼,不信你摸摸。”
說著把元棠的手扯到自己衣襟裡,一團火熱,元棠臉也熱了,封淙低下頭親他。
廝混了一陣,元棠彷彿看到院子的籬笆外有人影,被封淙強按著脖子回不了頭,待兩人分開時再向外看,什麼也沒看到。
朝中開始準備登基大典,時間倉促,一切從簡,但該有的規制不可廢除。元棠負責城中與宮城佈防,每天城中和皇宮來回跑,登基大典前兩日,皇帝召他進宮。
新帝命人將宮中的煉丹爐全都搗毀,別的不說,空氣倒清新許多。
皇帝見到元棠,摒退眾人,說:“卿近來辛苦,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