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後周顯沛向朝廷上書,元棠整日泡在軍營裡整肅軍紀,三五日不著家。為了應對沐州,齊州也在開始向南屯兵,元棠奔波於霽颺與兩州交界之間。
三月的一日,他披著滿身細絲春雨回霽颺,才到城門,就遇到周顯沛派來傳話的人。
“使君請參軍去城府,朝廷的旨意下來了。”
元棠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策馬過街,忙忙往城府趕。
周顯沛、柳言平和淩穆楓成日湊在一起商議,元棠嫌費腦子,懶得聽他們謀劃,寧願和袁德待在軍營裡,周顯沛恨不得提起著元棠的耳朵揪他到城府,可惜元棠習武後身手越發好,周顯沛捉他不住。
不過真遇到正事,元棠也不會推責。
朝中旨意下來,順應周顯沛的請求,命周顯沛和柳言平繼續主持討伐齊州之事,承認沐州領南夏朝廷之命集兵,恢複周顯沛等人的官職並另作嘉獎,元棠獲封五品濟威將軍,在封淙的任命上,朝廷旨意只說兩州刺史乃責任深重,還須酌議,但恢複封淙齊國內史之職,讓封淙以內史之名參與討伐。
送走傳旨的使者,廳中只剩下封淙、元棠和淩穆楓、周顯沛,柳言平前日去別處調集軍糧,暫時還未回城。
周顯沛皺眉許久,封淙倒一派輕松,旨意都在意料之中,沐州這邊報上去,皇帝看到封淙回來了,還參與沐州軍事,指不定多堵心,兩州刺史位高權重,朝廷不會引起將刺史授予封淙。
淩穆楓半笑半諷道:“不中用啊不中用。”
周顯沛奇怪道:“先生?”
淩穆楓搖頭說:“既然不能應使君之請,事到如今,朝廷卻也沒派接手討伐戰事之人,連個監軍也無。”
朝廷雖不應允封淙請位,但也沒派人到沐州任職,寧願讓刺史之職空缺,足可見南夏朝廷無人,且仍然無力掌控沐州。周顯沛向朝廷請求的軍餉物資也沒發放下來若不是朝廷對沐州疑心太重,不想讓沐州軍力過分強勁,便是力所不及,或者兩者皆有。
朝廷對他們的態度彷彿之前對蘇守逵,只要仍然承認沐州所屬南夏就聽之任之。
封淙聽著淩穆楓的笑言也笑了,對周顯沛說:“既然朝廷不允,就再請吧。”
南夏朝廷最在意的是沐州是否承認歸屬,而沐州也需要朝廷承認,雖然朝廷無力轄制,但若不能得到朝廷認可,沐州私自集兵就是反叛。沐州和齊州鄉裡百姓也不會元棠他們。如果封淙有刺史之位,加之他皇族的身份,將大大增加沐州軍的威名和號召力,對於籌措軍資也更有利,畢竟,傾沐州一州之力仍然有限。
沐州第二道奏表遞上去,卻是四月末才得到朝廷回複。那時沐州軍已經打到齊州,奪下齊州兩城,行徑至柳言平的家鄉。
朝廷令封淙、元棠和柳言平回襄京。
前方戰事正緊,這道旨意被淩穆楓笑罵為“混賬”,但他們也不能對它置之不理,周顯沛只能再次上書陳明戰事緊張,並再為封淙請職。
一來二去到六月間,南夏朝廷仍然不同意給封淙刺史之職,卻下旨封封淙為齊王,召封淙、柳言平和元棠入京面聖,又在半個月內連續下旨急召。
沐州軍已經打到齊州翎丘一代,遭到蘇守逵的軍隊全力抵禦。
翎丘西北就是白虞,蘇守逵集結了戰車與兵陣擺在通往白虞的唯一要道上,要扼住沐州軍的去路。
沐州軍在翎丘西與蘇守逵的軍隊站過一回,無法沖破蘇守逵的屏障,未免頹勢擴大,暫時後撤到翎丘附近的桑懷,元棠負責沐州軍右翼固守翎丘東營壘。
大戰在即,朝廷這時下旨召他們進京,用意實在難以揣測。
他接到訊息,忙趕到桑懷,封淙和柳言平已召集沐州軍其他將領在軍帳中相商,將領中也包括封淙的舅舅以及一些粟安族勇士。
臨陣換將不是行兵之道,即使如此,南夏朝廷依然下了讓三人去襄京的旨意,只有一個可能,不想讓他們,或者說不想讓封淙在沐州與齊州的戰事中立首功。而且朝廷一再下旨急催,卻沒有派合適的人接掌軍隊。
柳言平問:“袁將軍,你那邊情況如何?”
“都交給德叔了,德叔用兵老道,放心。”元棠解開披風到自己的席位坐下。
封淙手裡把玩著一把牛角柄的小彎刀,這種彎刀是粟安人常戴的配飾,封淙還穿著甲衣,一身戰場上肅殺之氣,連一貫有些玩世不恭的笑容也不那麼明朗。
元棠忽而發現封淙身上的氣質似乎與從前有所不同,但是封淙看到他時,眉眼還是溫柔的。
柳言平說:“京中訊息來得忽然,殿下還得早日定奪。”
元棠和柳言平還是其次,主要是封淙。朝廷給出王位厚賞,讓封淙離開沐州,看似嘉獎,實則削弱他與沐州軍力的聯系,甚至不在意沐州是否能在與蘇守逵的戰事中得勝。
“我回京,袁將軍和柳長史繼續留在這裡督戰。”封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