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有疑,元棠就覺得處處都有些奇怪,原因在哪卻想不明白。
袁德這麼一問,柳長史也露出疑惑。
元棠問:“長史出城前,將軍除了命令我等堅守,可還說了什麼?”
“沒有,”柳長史說:“我出城時東營剛被義赤人佔領,城東告急,將軍只交代這一句便上東城門指揮作戰。”
眾人不解,士兵忽然來報說:“稟報參軍,城中……城中……”
“怎麼回事?”元棠:“城上的旗換了。”
雨水遮擋視線,元棠順著士兵的方向望,角樓上的軍旗似乎真的變了。
義赤人排列在幾乎被填平的壕溝前,雨幕中,看不見列隊的盡頭。
牆下義赤士兵朝營壘喊話:“夏人聽著,白虞城已被我們拿下,大汗限你們今日天黑前開門投降,若你們歸順,大汗不但會放你們一條生路,還會將義赤的好酒好肉與你們分食,若是抵抗,待我們攻入營地,所有夏人一個不留”
“夏軍參將聽著,我們大汗已經拿下白虞城,莫要再負隅頑抗,你若投降,大汗封你為將軍,仍讓你留守白虞。”
此言一出,營牆上計程車兵躁動起來,柳長史看到城門易幟痛心得當即在城牆上大哭,袁德和黑虎眼疾手快,忙將柳長史拖入破樓中。
義赤人揚言天黑前攻營,便不再派人登牆,只派人在門外喊話,營中軍心震動,士兵們連日奮戰,困頓饑餓,如今得知白虞城失守,頓時軍心渙散,有些人想私自開門投降,袁德帶親兵攔住,將人斬於門下,並親自把守門前,如此也只能以重威暫時穩住而已,齊州士兵們戰意委頓,又不滿袁德和元棠親兵對要投降的人下殺手,已對元棠生怨。
柳長史聽說城破,精氣神去了一半,扶襟悵嘆,悲從胸中來:“袁參軍,我等出去,再與義赤賊虜殺一遭。”
元棠忙攔住他,說:“不要沖動。”
柳長史氣急道:“難道你要投降?”
在壘牆上一驚一嚇,元棠胸中燥火倒滅了,此時反而冷靜下來,他拉住柳長史說:“長史要怎麼殺,營中軍心已亂,現在開門,人都跑散了,還有誰同你殺敵。”
柳長史道:“便是隻剩我一人,也要與他們戰到最後。”他拂開元棠的手,在地上撿了一把長刀。
想不到柳言平還是個有骨氣的,但元棠不得不潑他冷水:“你一人還沒走出去就被射死了。”
柳長史道:“即是死也是為國而死,柳言平無懼,請袁參軍讓開。”柳言平略顯文弱,又幾天沒吃飽,情緒激動,拿刀的手發顫,元棠舉著未出鞘的佩刀輕輕一撩一壓,將他手中的長刀撇落。
“長史先別急,”元棠說:“義赤人放話擾亂我等,就是要讓我們自殺自滅,別中了他們的計?”
柳長史氣喘籲籲靠在濕漉漉的牆邊,眼中終於有些清明,道:“中計?難道義赤人故意詐我們。”
元棠情急之下隨口胡謅,沒有依據,他只能說:“我白虞城三萬守軍,怎麼可能輕易讓人拿下,義赤奪下一隅,換了旗就來叫囂。就算城牆暫時失守,城內築有內牆,還是柳長史你帶人修的,偌大一城,蘇將軍和諸位司馬參軍也在,難道幹瞪眼看莫如崴奪城。義赤人派這麼多人攻打西營本就不符常理。”
其實元棠覺得義赤人這次南下發兵就很奇怪,他們剛在寓州打退了北晟軍隊,就算兵鋒大盛,調動大軍南下的速度也太快,要攻下一座守軍上萬壁壘堅固的城池,難道不應該籌謀一番。
義赤人倒像是傾巢出動不死不休,元棠越想越覺得疑點重重。
柳長史終於冷靜些:“一切都是袁參軍的猜測而已。”
元棠卻更肯定:“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我肩負守營重任,決不能輕信義赤人三言兩語。”
“袁參軍打算怎麼做?”柳長史問。
恰好黑虎和彭申進來塔樓,聽到元棠那一通懷疑,都目光奇異地望著元棠,元棠下意識在自己臉上抹一把。
黑虎先道:“參軍此時仍能鎮靜自守,黑虎佩服。”
彭申道:“參軍英明。”
倒不是元棠比他們這些上慣戰場的人鎮定,柳長史包括齊州士兵、袁家親兵都將夏國視為祖國,或將齊州視為家園,驟然聽聞白虞失守,人心搖擺,元棠因來歷不同,共情心理沒有那麼強。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死在這裡,一定要活下去,他還有想見的人未見,想做的事未成,他也不能讓這些人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