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淙問:“蘇將軍派你常駐白虞城西高崗?”
“差不多吧,袁家親兵派駐那裡,我也要到西高崗去。”元棠將那日袁家親兵與齊州軍的沖突告訴封淙。
“蘇將軍不太信任你,”封淙一聽就知其中關節,摸了摸下巴,說:“想來也不會太信任我,你我二人終究是太後派到他身邊的掣肘。”
元棠點頭說:“他也不能明著將我們趕走。”
蘇將軍面上對封淙還是很尊敬的,有些把他供起來的意思,軍務上盡量回避封淙,對元棠的差遣他也有一番考量,西高崗地處白虞防禦線前沿,只要北方南下用兵,最先要拔除的就是西高崗營地,元棠駐守的位置很容易變成炮灰。
封淙拍了拍他肩膀,說:“既然蘇將軍讓你到那去,就好好守著吧,白虞是齊州安危的關鍵,西高崗是白虞安危的關鍵,如此看來,蘇將軍對你委以重任,你可得守住了。”
元棠肅然道:“知道了。”
流民已送到,元棠又要趕回營地,騎馬跑出一段距離,他勒住韁繩回首,封淙與柳長史邊說話邊走入留民營中。
天色湛藍,大塊雲朵隨風而動,太陽光輝傾瀉而下。
有些話無法向封淙說出口,或許沒說比說了更好,如果將來有一日必定要分開,有此刻同行守望也足夠。
元棠揮動馬鞭,馬踏飛塵,如同追趕天邊的雲彩,疾馳而去。
隔日封淙帶人送第一批流民離開白虞,西高崗營地迎來新徵入伍的兵丁,凡入伍之士,他們的家人被允許進入白虞城中,就近入伍的人不多,寓州來的百姓還是更希望能到南邊生活。
元棠在新兵中看到不少熟悉面孔,都是被他一批批送到營地的流民,那位少年阿笙也在其中。
阿笙洗幹淨臉,還是個脆生生的少年,元棠忍不住問他:“為何要入伍?”
阿笙猶豫了一會兒,才道:“想像參軍這般威風。”
這個回答引起眾人鬨笑,阿笙憋得臉都紅了。
新兵交給袁德訓練,沿途自己帶黑虎和一幹人等上西高崗伐木採石,用輪車一車車將樹幹和石頭運回營地。
營地外修了壘牆,還搭有木塔,可以眺望射箭,整個營地相當於一座小磊城,與白虞城相映相望。
傍晚回營,元棠看到新兵已穿上營中發放的布衣,手持木盾牌和長棍在校場舞練。元棠問袁德:“營中還有甲衣沒有?”
袁德說:“有。”
“給新兵每人都發一件。”
袁德和黑虎都詫異地望著元棠。
袁德皺眉道:“阿郎,將甲衣發給他們豈非浪費。”
這時徵入伍計程車兵來不及練熟,真上了戰場,多半用於陷陣,沖在最前與敵人消耗,給他們再好的裝備,也發揮不了多少作用。道理元棠都懂,他說 “既然甲衣還夠,就一人給他們發一套藤甲。咱們一營也就一千多人,北邊不知何時打過來,到時守營還靠大家同心協力,能多留一人是一人。”
袁德依然皺眉,不過還是照元棠的吩咐去做了。
黑虎盯著元棠打量,袁德出去後,元棠問他:“本參軍臉上有花嗎?”
黑虎低下頭沒有回答,元棠從他眼中看到一絲嘲諷。
“抬起頭來,”元棠輕喝道:“我聽說黑虎兄弟在戰場上素來勇猛,怎麼當面對人卻躲躲閃閃,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屬下無話,也並不敢隱瞞。”黑虎說。
元棠審視著他,說:“你是將軍派來的人,按理說我該禮待你,如今北敵當前,我也不想細分彼此,你既然在我帳下,有什麼好主意盡管說就是,有利於抗敵人,都可以考慮採納。”
黑虎微微低頭,說:“屬下既然到參軍帳下,就是參軍的人,無言無策,所以不敢多言。屬下只想問參軍,是否有贏戰之心?”
元棠當然想贏,反問道:“你覺得本參軍不像想贏的人?”
黑虎雙臂環抱佩刀,目光銳利,說:“將軍未雨綢繆,廣施仁義,當然是想贏之人。不過屬下以為,將軍之綢繆太過,仁義也太過,您率領我等囤積守營物資,連新卒的甲衣都親自過問,看起來像在保命,倒不似要迎戰。”
在元棠的意識裡的確要以保命為先,黑虎目光毒辣,直接窺中他心中所想。
元棠說:“保命與迎戰並不相左,有命才能戰,沒了命還戰什麼,更莫說要贏。”
黑虎說:“然一旦開戰,死傷再所難免,望參軍務必認清這一點。”
元棠心中有些不悅:“你說我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