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棠說:“行了,先放開他,你們瞧。”他將斷成兩截的箭給眾人看,那是一枚竹箭,頂端削尖,箭身削圓,旁邊丟的也是一張小弓,不是軍隊所有的武器。
士兵們松開手,那人朝元棠跪道:“拜見參軍,我、我不是壞人,不要抓我。”
跪在地上的是個少年,看起來和元棠差不多大,十八九歲,衣衫襤褸,發絲粘結。
“起來吧,你是哪來的,叫什麼名字?”
少年抬頭看到元棠,有點驚訝,大概也覺得這個年紀的參軍不靠譜,猶豫了一下,少年才說:“我叫阿笙,從寓州來的,請問參軍,這裡是齊州嗎……”
眾人一聽少年的來處,又戒備起來,寓州在齊州以北,已經是北晟境內,這少年怎會從寓州來的白虞城外。
“此處正是齊州,你是北晟人?”
少年忽然哇地一聲大哭出來,兩行淚將滿是泥垢的小臉沖出兩道勾勾。
元棠嚇了一跳,還是袁德比較有經驗,問那少年:“還有誰與你同行,你們為什麼要來齊州來?”
那少年哭著說:“我們不是北晟人,我們都是夏國人,寓州亂了,我們和行主逃回夏國。”
從少年斷斷續續的描述裡,元棠恍然大悟,少年是逃難而來的寓州百姓,當年夏國兩分,而後北方喪亂,多年來南遷避禍的百姓從未斷絕,他們心中往往認同自己是夏國子民。
這些年由於北晟建立,北方局勢稍定,南逃的流民變少,自從進攻南夏失敗,戰事被拖入僵局後,北晟國內的情勢也發生變化。
一些不服北晟的部族叛亂自立,又有些原本在北漠的部族逐漸壯大,為了平息國內禍亂,北晟不得不頻繁調兵,這也是近年來北晟無法大舉進攻南夏,只能與南夏爭奪重要據點的原因。
北方戰亂一起,又出現難逃的難民。
北晟寓州發生叛亂,少年與其他百姓結伴南逃,少年阿笙因身手靈敏,被同行派作前哨偵查,這才與元棠他們相遇。
逃難的流民往往會推舉一人作為行主,眾人聽行主指揮,同行同止,共抗災敵,阿笙他們這行人的行主名叫洪孫建,是寓州一地大族子弟,流民中有一半都是洪姓族人。洪孫建組織洪氏私兵及青壯年護衛婦孺,千辛萬苦才穿越戰亂的寓州,度過長河來到齊州。
元棠見到洪孫建,向他打聽寓州的情況。
洪孫建所率流民有七八百人,如果寓州真的亂了,這恐怕還只是第一波,白虞城尚在戒備,不可能一下放這麼多流民進城,元棠讓人去稟報蘇將軍,先帶這些人帶到白虞城外。
洪行主說:“寓州義赤人起兵作亂,寓州本是義赤人故地,狄人建立北晟,征服了義赤人,將義赤人遷到曜京,但自從北晟與南夏戰事失利,各部族也不服狄人統轄,去年末,義赤人大將魯弼賀回到寓州,正月後宣佈不再授命於北晟。”
“難怪今年北晟甚少派兵侵擾白虞,原來是自顧不暇。”元棠說。
如此重要的訊息,必須先回軍府稟報,元棠正打算請洪行主與他們一同回城,城中傳令兵來了。
“啟稟參軍,將軍請袁參軍速速回城。”
元棠說:“正要回去,將軍已收到我的傳信了嗎?”
傳令兵一臉茫然,元棠派去報信的人正好與軍府的傳令兵錯開,元棠問:“將軍為何讓我此時回府,難道有急事?”
傳令兵說:“啟稟參軍,新任齊郡國內史到了,將軍請諸位參軍司馬回府迎接內史?”
“朝廷派了內史來白虞?”元棠摸不著頭腦,“怎不見詔令和文書。”
傳令兵說:“內史帶了詔令與文書來的。”
夏國沿用舊制,國中既有郡縣州,也有封國,有些地方封國和州郡重疊。州郡縣最高長官分別是刺史、太守和縣令,而郡國自然屬分封到該地的郡王,郡王府下,由郡國內侍主郡國內政。
齊州早年曾劃作齊郡國,不過齊州北部常年被北方部族所佔,境內皆屬前線,齊郡國廢制多年,朝廷也未封齊郡王,王都沒有,哪來的內史。
元棠回到軍府,其他幾位參軍都已到了,眾人齊聚衙堂,衙堂外面也站滿了各級將官。
元棠不由得加快腳步,蘇將軍說:“袁參軍到了。”
一人坐在衙堂上首,蘇將軍位座稍次。
坐在上首的封淙笑道:“人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