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淙說:“太學可容不下你沈三哥這尊大佛,他們沈家有族學,學中弟子上百人,不用到外面上學。沈靖宣這回進京要交好運了。”
“嗯?”
封淙笑得別有深意:“他是進京做官來的,沈家說不定又要入朝了。”
“!”
封淙伸了個懶腰,側身一倒,枕在元棠腿上,笑著說:“小將軍高興吧,沈家是你們家靠山,要是沈靖宣能出人頭地,以後保準能讓你當上大將軍。”
“!!!”元棠一臉無知,世情轉變太快,跟不上節奏。
封淙翹起腿,躺得挺舒服,耐心給元棠解釋:“太後這些年還能把控朝局,全因內有王尚書,外有叔祖支援。叔祖離鎮後,王家一定會爭取外鎮兵權,派王氏子弟或同黨出鎮。只是王家這些年靠王尚書與太後支撐,想與我叔父和蕭家爭,還缺些助力。”
“所以太後會扶持沈家,讓沈三哥入朝當官?”
封淙說:“恐怕不只沈家。我叔父讓叔祖離鎮,肯定已經有出鎮上筠的人選,八成是蕭擅之兄弟,他志在必得,王家想和他們爭,沒那麼容易。”
元棠點點頭,沈靖宣才進京做官,家世再好也不能一來就當個宰相,不過沈家素有清名,至少在聲望上可以壓過蕭家。
封淙拉著描金紙箋看了兩眼,隨手丟開。
“不想去嗎?”元棠說。
“麻煩!”封淙捏了捏鼻樑。
元棠拿起紙箋看了一會兒,雲暘侯王麴是太後的侄孫,王尚書的侄子,王尚書沒有兒子,王麴就是王家宗子,宴只是親友相聚的小宴,王家山園建在玉香河邊,離太學不遠。
要真是普通小宴,不想去大可拒絕,太後專門讓內侍過來,意思就是讓封淙一定去一趟。
果然,三天後,太後一早從宮裡派了馬車接封淙去王家赴宴。
王家沒有給元棠帖子,況且元棠有孝在身,雖然學也上了,侍讀也當了,參加這種純娛樂宴遊還不太合適。
元棠打算在太學等封淙回來,臨行前封淙抓著元棠換衣服,說:“你也去。”
王麴不到三十歲,也長著一雙丹鳳眼,模樣不算出眾,只稱得上端正文秀,他親自在大門外迎接封淙,笑容親切,看到元棠一同來也不驚奇,怪自己忘了元棠發帖子。
說實話,元棠就算不在孝期也湊不了王家熱鬧,王麴邀請的人不多,來往的不是宗室就是高門,此時風氣就是重門第出身,不必要在這種地方鑽牛角尖。
王麴引封淙赴宴,元棠則被王家僕從領到院中一間雅舍內。
王家這座山園名見秀園,一半山水一半樓臺,其間被茂盛的植物塞得滿滿當當,雅舍前有一段蜿蜒的石子小路,兩旁繡球花沉甸甸地壓著枝頭,將一段過人高的粉牆擠在中間,只能露出半截牆身和一縷綠瓦,□□延伸到一座木橋邊。
雅舍後是一架開得絢爛無比的紫藤花,花枝作簾,垂掩了半面花窗。
隔水傳來樂聲和笑聲,元棠在雅舍裡坐了一會兒,用了午飯,實在太無聊,趴在後窗看花。
等他當了將軍,功成名就,也要在曇湖山莊弄這麼一個園子,然後每天待在園子裡聽歌看舞,宅著再不出門。
想著想著元棠就睡著了。
聽到有人走過木橋的聲音才醒來。
門扇被推開,王麴和一個國字臉男子架著滿身酒氣的封淙進屋。
“袁侍讀,”王麴說,“殿下喝醉了。”
國字臉男子將封淙放到榻上,元棠忙去搭手。
王麴介紹說:“這是李郡公詹方,這是霽颺袁氏袁棠,袁郎君是殿下的侍讀。”
元棠有些意外,這就是李郡公詹方。
進京前周顯沛和他科普過,詹家是採州大族,家裡出了兩代採州刺史、徵西大都督,把持採州多年。當年沈家在朝中如日中天,詹家在採州赫赫揚揚,北晟調動大軍南共分兩路,東路從齊州椋州進攻,西路從則從採州南下,採州最先受到北晟侵襲,當時的徵西都督是詹方的父親,帶領採州軍阻擋北晟大軍。
詹氏雖也出猛將,門第卻比袁家這樣的將門高得多,詹家原來也曾在中樞,後來出鎮採州經營兩代,可為位高權重。
後來詹氏因家主之位更疊,家族凋零,不再任徵西都督,詹家的故吏舊交仍然遍及採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