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田看了他一眼,轉了車鑰匙,打著方向盤倒車出了車位,轉向向出口,停下來,又側目看了副駕駛的少年一眼,伸手把他膝間的咖啡拿起來,放進手剎後面的空隙裡,沒等對方開口就自己先自顧自地說道。
“抱歉來晚了,本來今天是沒有事情可以提前來的,然而大學的學生會突然又急事,實在是很不好意思。”
副駕駛座的灼聞言回過頭來笑了笑,“怎麼會,時隔這麼多年您還能記得我,百忙之中抽空來接我,我已經是很感激了。”
車駛出了停車場,石田朝著副駕駛座瞥了一眼,看對方回答得一臉客氣,說完了馬上一心不亂地吃叉燒包的樣子,心裡想的是恐怕這個人感激是沒有,有吃有喝的滿足了倒是真的。
不過小孩子嘛,這樣最好不過,不然真不知道之後的日子可怎麼相處。
車很快駛入了市區,因為石田的遲到而趕上了下班高峰期,兩個人在車裡跟著車流走走停停,沒有什麼話說,阿灼吃東西很慢,然而也很優雅,不愧是大戶人家教養出來的少爺,等到他吃完了叉燒包再次拿起咖啡的時候,石田趁機開啟了車載廣播,路況播報和沒品的口水偶像歌一起響起來,氣氛一時間說不上是緩和了還是更尷尬。
阿灼是石田一位遠房堂叔的獨生子,要論親緣的話,算得上是兄弟關系,然而要論家緣,可以說是毫無關系,而如果論血緣的話又完全是另一回事。
阿灼自然也不是少年的本名,說來話長。
石田的父家原本是大陸的名商,本來身為長子的石田的祖父因為無意繼承家業而獨自離國,將繼承權丟給了三個弟妹,之後又為表誠意,結婚時入贅隨了女方的姓,託不愛出風頭的祖父的福,之後出生在祖母家的父親以平凡之人的身份度過了平凡的一生,並將這份平凡傳給了自己。
然而或許是人老懷古,在自己十八歲的時候,祖父的舊家突然派人來找到了自己,雖然繼承權早已是天邊浮雲,但作為親戚,幾番往來下來多少又再築了些良好的關系,從而也瞭解到當年祖父拋下的三個弟妹之中,也同樣各自離開了故土,直至本家去尋人時,已經各自在海角天邊入土為安了。
而其他幾支由於種種原因,出於尊敬也將孫代的幾個孩子送回來打了招呼,祖父的末妹尤善交際,嫁去了他國,兒女也多,到了這一代已經看不太出來亞系的樣子,金發碧眼的小姑娘雖然漂亮,但是語言有些困難,其中只有阿灼一個不知道為什麼比旁人多會集中語言,能與他交流,所以雖然年齡相差得有些大了,但對於一時興起跟去舊家的探親卻一下子掉進了世界大本營的石田而言,當時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聊天物件。
說來慚愧,外語並不好的石田當時到最後沒有記住阿灼的本名,倒是記住了自己隨便談天時給他取得這個名字,現在想起來簡直又中二又拗口,完全是拿來欺負外國人的名字,好在在之前聯系通電話的時候對方表示並不在意,甚至說到了日本以後準備寫進檔案,一時間搞得石田又後悔又責任重大,然而親緣尚淺,也無從開口。
至於阿灼突然到訪的前因後果,據其父親的秘書說是因為家中想要他在成年之前多些遊歷見聞,老實說石田對此將信將疑,或者有錢人家確實會選擇這麼教導兒女,但是突然把未成年的兒子丟給只見過一面就五年沒聯系的遠房親戚,未免有些太草率了。
二人最後停在了石田在市區外圍的家,客居在阿灼來之前好好地打掃過,父母在世時留下的東西也收到了儲藏室裡,按照對方提供的費用,多少安置了些床書桌電腦椅之類的傢俱。
阿灼推著行李箱走進去,坐下在床上。
“就只有這麼點行李嗎?”石田問道。
“是來了以後準備再購置的。”阿灼回答道。“學校聯絡好了明天去報道,大概能先領幾套制服。”
石田直接笑了出來,“我都能想象明天會有多混亂。”
阿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他搖搖頭,“我是說,這個時候轉學本來就很少見,你又明擺著是外國人,你不知道現在的女學生有多喜歡這一套。”
灼笑了笑表示理解了。
“請多關照。”他故意誇張放大了自己的口音說道。
“請多關照。”石田笑著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