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悲劇故事的開始往往是某個人的死。
換言之,每當一個人死了,這世上就多了許多個悲劇的故事,然而悲劇故事的結尾也常常是某一個人的死,這就複雜了。
因為如果這樣說來,悲劇恐怕是一種會增生的東西,一種不會停止的病毒,隨著死亡朝著這個世界的四面八方走去,朝著時間的每一個角落走去,所到之處所向披靡,毫無對手。
“於是人們問道,為了逃避悲劇,是不是隻好去研製不老不死的良藥?”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合上畫本,隨之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
“告訴你一個秘密,傳遞悲劇的從來不是死亡,因為死人從來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
年幼的少年獨自站在母親的墓前,在雨水裡抱著巨大的畫本。
然而墓石什麼也不會做,墓石也並不會說話。
人們在遠處竊竊私語,那個魔女一樣的女人,這回可算是死了。
“傳遞悲劇的是活著的人,傳遞悲劇的是鮮活的,跳動的生命。”
父親在黑色的轎車前打著傘冷冷地看過來。
“那麼我的孩子,在道別之前,讓我告訴你,打敗悲劇的秘訣,”她因重病折磨而骨瘦如柴的手劃過病床前年幼孩子的臉頰上,卻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來,“成為魔王吧。”
魔王特急列車
八年後,車站。
有人急匆匆地拿著字條跑進車站裡,先是連說帶比劃地和車站的工作人員確認了車次,並在得知距離他所等的車次到站已經過了一個小時後,一籌莫展地揉了揉眉心,初冬額頭上出了薄汗,幹練的短發因為剪得太短而豎起,在站臺人員的提一下拿出了照片和名片,說明這就是自己本來要來接的人,照片上的少年有著栗色的短發和不知是因病還是因傷而有些左右顏色不對稱的眼睛。
“不如去播報臺先播報一下尋人啟事,我們也會聯系安保系統的人。”問詢臺的人提議道。“既然還不到十八歲,今晚還找不到的話就只有報警了。”
“說的也是。”急切的年輕人擦了擦汗,“都怪我疏忽了。”
隨即將照片放回長外套的口袋裡,脖子上的毛線圍巾因為他的動作而一擺一擺地掃過他戴著手套的手。
突然,他察覺到方才還忙著幫自己想辦法的工作人員一下都沒了聲音,一併看向自己的身後。
於是他也跟著回過頭去,只見一個穿著短外套的少年站在那裡,相貌比照片裡稍長了一些,不過仍舊是介於青年與少年之間的樣子,拖著灰色的小旅行箱,往兩手之間哈著熱氣,栗色的短發露出凍得通紅的耳朵。
“阿灼?”來接人的青年不太確定地問道。
被稱為阿灼的訪客點了點頭,將手指縮排袖子裡,手裡的手機上綴著某種動物形狀的裝飾,舉手投足雖然還透著孩子氣,然而神色卻十足十的幹練,抬頭看了來接自己卻遲到的人一眼,轉而笑道,“許久不見了石田先生,雖然想和您馬上寒暄敘舊,但是能不能先借點零錢去便利店買杯熱咖啡?我來得太急,沒來得及換貨幣。”
被稱為石田的人急急忙忙地掏出了自己的錢包從裡面利索地拿出紙鈔遞到眼前的少年面前。
然而對方只是看著他不動,兩手縮在袖口裡插在風衣的左右口袋,絲毫沒有準備接過來的意思。
兩人就這麼僵持了幾秒,石田放棄一般地放下了拿著紙鈔的手。
十分鐘後兩人一併坐進了石田停在外面停車場的車裡,石田在駕駛座上系安全帶,被稱為阿灼的少年訪客自覺地坐進副駕駛座裡,一手拿著冒著熱氣的咖啡,另一手繫好安全帶,坐穩以後將咖啡放在兩膝之間夾著,把掛在手腕上的便利袋拿下來開啟,露出裡面冒著熱氣的叉燒包,急切但又小心翼翼地沿著邊沿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