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未哦了聲,道不必:“本官也只暫時教了你樂理,稱不上為師。”
蘇卷冰皺眉,問:“難道黎大人想失諾?不教下官了?”
黎未道:“蘇大人哪裡話?本官何曾答應過?再說過了今日,大人大可向夫人請教,何必遠水救近火,來找本官?”
蘇卷冰一想,她的確沒有明言說會教他,不由心灰意冷,淡淡道:“黎大人真是不解風情。”
黎未奇怪看他一眼,隨口說:“兩個大男人杵在這裡能有什麼風情?”
蘇卷冰失落起來,眼睛瞟到黎未衣著,想起來說:“黎大人怎麼還不換禮服?”
她昨夜答應與他隨行去迎親。按禮隨行者應戴玄冠,著玄端,鞋玄舃。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服飾,當時瞧著時間尚早,隨意穿了常服就出來了。她一邊踱步回屋,一邊道:“本官去換了來。”
蘇卷冰將她送到屋前,黎未請他止步,揶揄道:“蘇大人別送了,本官很快就能換好,不會誤了大人吉時的。”
蘇卷冰漫不經心點頭,轉回院子去。
黎未換好禮服推門出來,恰好有小僕上前請他,她顧視一院,蘇卷冰已經不在了。想來已往府前去了。
她不敢耽擱,由小僕領著也從偏門出去。
蘇卷冰牽馬肅然而站,見她來,把韁繩交給她,自己翻身上了另一匹馬。黎未接過韁繩踩鞍上馬,跟在蘇卷冰之後。
蘇卷冰側首向她道:“李兄,我們先輕騎去別業。”
她輕應了聲,知道他們是要從別業出來迎親。蘇卷冰揚鞭駕去,黎未與管事也趕緊一夾馬腹,緊緊隨去,他們身後跟著的十餘騎,也揚塵相隨而去。
日上遠山,吉日到了。
蘇卷冰在別業府前下了馬,轉身上禮車。黎未策馬跟在禮車旁,前頭嗩吶齊奏開路,一行人慢悠悠往林府晃去。
兩炷香時間,總算晃到林府門前。
黎未勒馬在旁看,林家小姐頭戴繡著鴛鴦戲水的紅蓋頭,身穿一色黑的上衣下裳,只在裳下緣紅一色,以表陰陽和調。她由著幾個婦人攙扶,款款而出。林家老爺送到府前止了步,林夫人在一旁撚帕垂淚,既是歡喜又是感嘆。
接下來該由蘇卷冰下禮車去向林老爺林夫人見禮,然後再從僕婦手中牽過新娘子了。黎未等了會兒發現沒動靜,側頭去看他,卻見他站在禮車上一動不動,看著新娘子不語。
他靜默不語,場中熱鬧也慢慢靜下來,街上百姓、相請賓客、府中僕役皆抬首望他。
黎未蹙眉小聲提醒道:“舒兄,該見禮了。”
蘇卷冰彷彿這才回過神來。他向著面色漸有不豫的林老爺一拱手,笑道:“林老爺,在下有些話想與林小姐說。”
林老爺神色松下來,想著他應是要當眾許些小兒女情話,也不阻止,笑撫須道:“也罷,舒公子只管說。”
黎未心下卻警惕起來,但料他也不敢當眾悔婚,便暫時按捺住心思,聽他說話。
蘇卷冰環視一圈,目光落在林小姐身上,卻也只停了停。最後他看向林老爺,朗聲說道:“一月前林小姐拋繡球招婿,蘇某與友人湊樂前去瞧熱鬧,千想萬想就是沒想到最後竟是自己討了個便宜,被林小姐的繡球砸中了。某不僅被林老爺許了獨女,還被請回府好生安置,暫免了顛簸之苦。某感激涕零,無以為表。”
黎未暗暗點了頭,這話說得倒是好聽。
林老爺笑道:“賢婿何必客氣?過了今日咱們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談什麼感謝?只要你日後好好對待小女,我與她娘就放心了。”
蘇卷冰點頭應是,說:“只不過蘇某思來想去,自知小姐天上仙,蘇某雪中泥,無才無德,不敢自配小姐,請林老爺見諒。”
黎未瞪大眼,斥道:“蘇卷冰!你在胡說什麼?”
蘇卷冰漠視林老爺愈來愈難看的臉色,只道:“我不貪林府一分之財,不覬小姐美貌之色,且我已有了心上人,此生只願有他一人,不敢耽誤小姐一生!”
林老爺大怒,指著他道:“你道你今日還能逃得出去嗎?這個婚不成也得成!”他話音剛落,就有幾個剽悍大漢慢慢向蘇卷冰圍上來。
蘇卷冰眼裡輕蔑一閃而過,根本懶得動作。
林老爺更氣,吩咐大漢將他擒下,押也要押往別業成婚。
突然一聲嬌呼響起,“爹爹!且慢!”這一聲頓時讓得那些大漢踟躕不前,但看林老爺不言語默許,只好先停下來,但仍將蘇卷冰團團圍住。
黎未看過去,林家小姐已經自顧摘了蓋頭,眼睛直直望向蘇卷冰。因當眾受了羞辱,淚水已經糊了她的濃妝,雖如此,她明眸含淚,朱唇輕撅,仍不減美人風姿。
蘇卷冰目光卻沉,半絲波動也無。
林小姐咬唇半晌,豁出去問他:“你究竟是覺得自己配不上我,還是隻因你有了心上人?”這話哪是一個姑娘該問的?林老爺當即沉了臉,喝止她:“將小姐先送回去。”
林小姐卻不走,固執的看向蘇卷冰。眼中脈脈,竟是情已深種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