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進了沁香館,方覺此地很是相宜。亭臺樓閣精細自是不說,最妙的是寬闊的望湖臺,一旁種植了幾十株玉蘭花,正是花開時節,香郁撲鼻;另一旁堆積的太湖山石頗具規模,雖綴山不高,但洞壑盤旋,嵌空奇絕;餘此之外,便有無邊的西湖秀色,三潭映月,正在眼前。
是日月半,湖上升起冰輪,湖面好似玻璃浸潤著月光。洛英在織錦認秋的勸諫下,學古人十五焚香禱月,望湖臺正中間佈置了香案香爐,她在香案前合了一個十,正要去接織錦遞過來的香,聽得他的聲音:“廟裡燒了一整天香還不夠?”
侍女們均行禮,她拿香的手遇了個空,但也不回頭,只當沒聽到。
皇帝說:“都去吧。”
一眾人等,連帶織錦忙不疊地退下,洛英這才轉身,喊道:“怎麼走了?把香留下!”
皇帝接過織錦手裡的香,負手放在身後,向她橐橐行來。
“要香嗎?”他問,已經到了眼跟前。
她瞪著他,半天蹦出兩個字:“算了!”說罷便往房間方向走去,但是她往左邊移一步,他就往左邊跨一步,她剛要轉向右邊,他已在右首站好。
兩人老鷹捉小雞似地玩了一會兒,她看沒什麼勝算,準備採取點策略,迂迴曲折先往玉蘭花樹叢走去,見他亦步亦趨地跟得緊,馬上調轉方向往太湖山石那邊尋求突圍。
這下好,等於自投羅網,他三步並兩步,把她擠在太湖石上,笑道:“看你往哪裡跑?”
因為經驗豐富,所以她不浪費精力地與他拉扯。盡管後背被太湖石咯的疼,盡量忍著,只扭轉了頭,悶聲不響。
“至於嗎?生氣地把房都換了?”他一本正經地揶揄:“不就一夜不陪你嗎?”
明明是他陰陽怪氣不理不睬在先,倒栽贓嫁禍起來,她總不能坐以待斃,咯咯假笑幾聲,冷聲道:“看你說的,我那敢生氣!我倒是想著,出頭之日到了,皇上不稀罕我了,執日大概要放我走,所以趕緊騰空房間,省得在眼前惹你心煩。”
她說一句,他眼裡的笑便多一分,眼睛像是西湖水一樣瀲灩,心動便行動,他往前又進一步,她為了不讓石頭戳穿心窩子,只好身子後仰。
為什麼他冷笑一聲,她便不敢靠近?而她冷笑冷言冷語,他反而得寸進尺了呢?她很懊惱,挖苦道:“你還來找我做什麼?你難道還寂寞不成?杭州美女那麼多,你又整天在外頭晃,總有你看她一眼,她看你半天的緣分。”
“原來是為這!”他笑著:“怎麼?說你幾句不成嗎?萬一你與哪個農夫對上眼,跑了呢?”
方圓數裡,連青蛙都噤了聲,哪還有有個農夫?就算有個農夫,她也不會跟人家跑了!關鍵不在這,這都是由頭,主要是他老人家不知道為什麼不樂意了,然後就把氣全撒在她身上。那怪腔怪調,冷聲冷氣,她成了出氣筒,想起來就傷心。
“跑了還不是遂你的願?留著討你嫌?”
“誰說討嫌了?我可沒說過!”
“你表現出來了!”她想起他趾高氣揚一言不發地把她留在車輦旁,自己可憐巴巴的盼他回頭卻不得,晚上等了半夜差點要落淚,嘴一扁,恨聲道:“你要是討厭我了,趁早放我走!我又不是沒去處!”
他看她後仰著難受,扔掉了手裡的香,摟過她,把她移一步,靠到較為平坦的山石旁,看著那欲哭無淚的委曲樣子,打心眼裡覺得歡喜,落嘴在她頰上額頭親,說:“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恨不能時時帶在身旁,這樣你都說我討厭你,可讓我怎麼好呢?”
說著一發興起,也不顧她餘怨未消,一手託著她的腰,把她往自己的身上貼,一手拉過她的下巴,對著唇深吻下去,
魂都被他吸了去,該怎麼辦?只能趁氣喘籲籲的空檔啐:“你也放尊重些!把我當個人看。高興時,就摟摟抱抱,不高興時,好臉子沒一個!”
他聞言,斂起笑容,說:“撒嬌歸撒嬌,任何時候,也別懷疑我對你的真心!”
她一下子被震懾住了,他望著她的眼,深情地說:“我為了你,殺人放火都使得。半輩子沒有用過情,用起來,全在你一人身上。”
愛憐的目光象月華似地在她臉上流淌:“你這樣說我真不該,你沒看出來嗎?我已瘋了,雖然已經完全地擁有了你,但總覺得不夠!不夠!”
嬌嗔怨怒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他幾句話就抹去了。她覺得自己大概是傻子,剛才還憤憤不平地,此時卻只是安靜地任由他痴纏擁抱。
他長臂繞過她的腰,輕拍著她的背,下巴在她的額頭磨蹭:“昨天我是不好,因為一些事情,思緒雜亂不堪,車上對你這樣,也覺得過意不去。晚上又是一些繁瑣的公務,心情未得到緩解,怕再惹你生氣,所以沒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