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兒穿林,撲簌有聲。她回轉身去,見他把照片一張張地放回書本裡夾好,慎重地合上了那本藍色封皮的詩經。
彷彿愛不釋手,他把書放在案幾上,又拿起來,握了很久,才又放下來。
康熙轉身,見洛英正瞧著他,迎著光線,看不真切,他走近了,發現那眼神極是溫柔。
“真是本好書!怪不得你手不釋卷。一定要收好。”
她“嗯”一聲,道:“它是我貼身之物!就跟這個一樣。”說著,把手伸到他面前,亮出手腕,皓澤的纖腕上套著那隻紫玉鐲子。
紫玉在陽光下瑩潤通透,透過表裡能看到刻在內壁的被磨損了的殘存的筆劃。
“好看嗎?”
“好看!”他咕噥片刻,說:“就是腕子太細,再豐盈些就更好了。”
“我最近胃口好多了!”她微笑道:“我長肉很快,到時你可能又要埋怨我太胖了!”
那夜把她從瀕死的狀態救回過來,在數十天的恢複過程中,她的態度日益轉變,柔軟而溫順,簡直有些像是在故意討好他。
若那夜她就這樣去了,他何以自處?
在她的債本上,他又劃上了一道。
“你會原諒我嗎?”他問,頭一次她在他眼裡看到了不安和內疚。
這算是道歉嗎?他說過他是不會道歉的。這樣驕傲的人,說出這句話,必猶豫了很久,下了很大的決心。她捨不得他這樣難過,像他所說,事情到今天這一步,她有很多不對的地方,她每一次自作主張,便是對他的一次傷害。
他張開雙臂,她遲疑了一下,靠了進去,他慢慢地把她箍緊,她埋頭在他胸前摩挲,淚滴沾濕了月白色的綢料。
“我很抱歉!”她嗚嚥著,四個字聽著很模糊。
他抿緊雙唇,一停不停的拍撫她的香肩。
“以後再也不許哭了!”他說:“你笑起來很好!”支吾了一下,又說:“你說得對,他長得像你,特別是笑的時候!”
這一句,使她流了好長時間的淚。艾燁一直愛笑,就因為她背地裡總是怏怏不樂,孩子以為,笑可以化解母親的憂愁。而她現在在他面前,還是一副愁容滿面的樣子。父子倆誰都不能從她那兒得到些快樂。
她拭淚道:“以後再也不哭了!我們相伴一天,便要過一天的好日子。”
他捧起那瘦削的小臉,深情的凝望著,用最認真的語氣說:“洛英,這是我的承諾,到我百年之時,你必可歸去,與艾燁團聚。在此之前,我確保你安全無恙!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也用同樣的深情回望他:“我從沒有過不相信你!”
相擁不知幾何,直到日頭式微,她指著牡丹田問:“牡丹什麼時候開花?”
他想了想,說:“好像是春天,興許是夏天?”回頭問:“小顧,牡丹何時開花?”
顧順函嬉皮笑臉:“呦,這奴才得去問奉宸苑!”
她推他:“你一個皇帝,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
“我又不是種花的皇帝!”
“花開出來是什麼顏色呢?”
“這…記不清了,上次開花已經是去年的事情了!”
“玉色的!你上次說了!”
“你知道還問我!”
一頓粉拳!
“我們南方回來的時候,花應該開了吧?”
“應該吧!”他又回頭:“小顧,你怎麼還在這兒,不是去問奉宸苑了嗎?”
“還說花下對月思我呢!你可真不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