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石入河,應有水花濺起,此話一出,設定的效果是得到她訝異的表情,起碼問一聲:“什麼交易。”
但她不聞不問,像個木頭人一樣地呆坐著不動,大概正在想象布衣爛衫尋夫至天涯。
“回話!”皇帝下一道命令。
她有了點反應,託下巴改成扶額。
藐視君上,真當他拿她沒辦法嗎?康熙拍一下方枕,準備採取點措施,她長長嘆了一聲。
“問你話呢!”他說,把聲調拔高幾度,一般而言,這種語氣,不論男女,都跪了一地。
她不接話茬,連連嘆氣,從側後方看過去,秀眉擰的跟繩似的。
嚇傻了嗎?可是他什麼都沒還說,什麼都還沒做呢!他雙手撐膝,濃眉蹙下來,內心火急火燎,這輩子從沒為了等句回話等那麼久,還好下雪行路艱難,要是豔陽高照康莊大道,到了保定都未見得她吭一聲。
實在不行,管她三七二十一,把人強行摁在地上,她是許久沒嘗過那滋味了,神魂顛倒一次,女人終究是女人,也就歸順了。
“我算是困住了!”緊要關頭,她發話了。
“什麼?”
“唉…..!”她一聲哀嚎,聽上去灰心喪氣,說:“害的他生死不明,自己來得去不得,我這是造的哪門子孽啊!”
牛頭不對馬嘴,他攢眉,似有薄怒:“問你話怎麼不回?”
“回什麼?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交易可做?”敢情是聽到了,只是沒心思理他。
“症結不就在闞聞身上嗎?有了他的下落,你來去自如,造的那點子孽也不算什麼了!是不是?”
她回頭看他一眼,一個皇帝,不僅廢話連篇,還盡挖苦人。
“你自己找,一輩子,兩輩子都未必找得到。朕找,用不了這麼久!”
“您能,您的耳目遍天下。”她沒好氣地說:“可是咱是平頭百姓,與您不沾親不帶故,怎敢勞煩尊駕呢?”
“你這個人腦子怎麼這麼死板!”皇帝訓斥道:“須知凡事皆可通融,咱們之間沒有舊情,朕不便為你提供無償服務,但是既已開始搜尋….”
他故意在這地方停住了,這時,她總算坐直了身子,豎起了耳朵。
他換了種口吻,揶揄刻薄的話演繹的語重心長一樣:“不瞞你說,在上車之前收到奏報,這些天來,京城各地的停屍房,化墳場,以及犄角旮旯,都沒有發現類似他那樣的流屍。恭喜你,十之七八,到目前為止,你還不用守寡。”
起碼還活著。聽到這訊息,洛英頓覺肩上千金重擔解除安裝不少,連他話裡的譏誚都沒聽出來,側過身來,殷切看他,說:“那這人到底…”
“這事急不來。”他說:“一個人失了蹤,若鳥歸森林,魚入大海,失去只需一瞬,尋回來可要大費周章。象他這樣的案子,這些天來都沒有下落,九成已不在京津兩地,若放諸於九州四海,我朝的成例,速則三到四年,十年以上還家的,也是極多的。”
說者是信口,聽者卻很認真,一邊聽一邊點頭,她在現代也看到過報道,被誘騙拐帶的人十多年找回來時人事全非。但是闞聞是那麼機靈的一個人…
“我就是不明白!他怎麼就不見了?他在這兒誰都不認識?”
“這麼多天,也沒有收到綁票,綁架是可以排除了。也許他周遊天下?或者刻意躲避什麼?或者走迷了心!”實在編不下去了,道:“你現在琢磨是瞎操心,只有找到人才能知道。”
這都六天了,按他說的,接下去就是三年或者十年,她愁鎖眉頭,道:“三到十年雖不是一輩子,也夠久的了!”
“那是尋常途徑,朕找,大概只用半年。天下雖大,莫非王土。一道旨令,府州廳縣,全部動員,若這樣都找不回來,那也就不用存指望了。”
她這才回過味兒來,原來他還是願意幫她尋找的,原來交易是這麼形成地….
他何等聰明的人,察言觀色之間,眉峰一躍,問:“你明白了嗎?”
她耳垂一下子紅起來,方才是憂愁,這下五味雜陳,辨不清什麼滋味:“小民….”
“收起你那小民,皇上那一套,朕聽著慎的慌。”兜兜轉轉,眼看好事將成,他適時地拉近距離:“特許你以你我相稱,省的別扭。”
你我相稱就不別扭了嗎?談這種交易怎麼相稱都別扭。的確不是個好人,今天一大早做張做致,真意在這兒!可她偏有那麼大一件事情仰仗他解決。
“我…我有什麼可以和你交易的呢?”她扭轉頭去,羞憤交加。
這扭捏姿態,似一杯香茶入肚,讓人通體舒暢!事態如此飛躍地進展,已超過了他的預想。
但是片刻間她已拿定了主意,毅然決然地說:“你要是想意圖不軌,沒門。除此之外,你看著什麼好,拿去就是!”
車行半路來個急剎車!他哼一聲,哼掉一絲失落,轉而義正言辭,極盡奚落道:“可笑!你的話,旁人聽著,還以為朕是尋歡之徒?而你呢,把自己置於何處?賣身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