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面!” 二載情深,五年相思,整整七年,她倒輕巧,只成了兩面。
“要是隻見兩面,那我倒是不折不扣的登徒子。對不住,沖撞了你!” 他冷笑不止,連聲道:“罷了!罷了!” 說著,就往門口走去。
洛英見他要走,追上前去,拉住他的衣袖。
“你扯我袖子做什麼?我走了,留你和那個柳下惠盡情坐懷不亂!” 他打翻了醋罐子,一時收不攏。
坐懷不亂柳下惠,那是女子在懷也不動心,這個比喻的確不恰當,她低頭咕噥:“什麼坐懷不亂?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反正他是正經人,我和他什麼事都沒有。”
至親至疏夫妻,這話一點沒錯,剛才還怒氣沖沖,她一低眉順眼,他就邁不開腳步,正想緩緩性子,順階而下。誰知洛英回過神來,莫說她現在失去記憶,當他是路人,就算還是戀人,分開多年,他的女人數不勝數,常換常新,而她有一個走得近的男性朋友,卻要受他的質問,便心有不甘,隨即補上一句:“就算有事,與你何幹!” 。
這一句沖撞地不輕,他勃然色變。
她拉住他的衣袖不放:“ 我知道我也許長得象你以前的故人,所以你這麼在意!”
明明就是,還是抵死不認。他對這樣鬧下去,覺得有些厭煩了,看著她扯他袖子的手,寡言淡語:“ 真是無趣,倒成了我的一廂情願!”
語氣中十分有九分的心灰意懶,姿態上呈現出不想逗留的趨勢,他難受,洛英莫名不忍,又恐他離去,闞聞的下落更無從說起,只緊緊地拽住他,看著他的眼神有些急切 。
本應甩開她的手,但是她雙眼水汪汪地,兩潭湖泊似地瞅著他,那些往昔排山倒海而來,他本是毅然決然的人,此刻竟難以離去,試了試去撥她的手,最後還是長嘆一聲,把那葇荑般的手揉進了自己掌心裡。
皇帝的手又寬又厚,她的心涼薄了多年,漸溫起來,似乎漂泊無定的船,停進了港灣,找到了休憩的空間。千情萬緒湧上心頭,她腦子一熱,差點要把這些年的遭遇傾吐,然而闞聞的承諾和寄養在霍夫曼家的艾燁,象兩座山一樣,橫膈在她面前,她欲言又止,只說:“我遭受了一些變故,你別生氣?”
他緘默不語,茫然看著細紗燈罩裡明滅跳動的燭光。有什麼難以言傳的變故?還有什麼原委?看來一時半會兒解決不了,他跟自己說過,再遇到她,盡量讓她順心,不可象以前那樣,令她左右為難。
“好,不生氣!” 他生澀地回應,慢慢地放開了她的手。
“你 ….?” 她擔心他失望,又要離去。
“說了半日,有些口渴!” 他來回走動,想緩解這鬱郁的氣氛。
“啊!” 洛英站起來,走到炭盆邊,炭盆上懸著一把水壺,一直溫著,她去拿,不小心捏到了鐵制的壺柄,燙的縮手直捏耳垂,說:“ 廚娘找不到了,我不會生火,就拿這個燒水,你等會兒,我給你倒水。”
話音未落,還沒來得及再次伸手,皇帝已上前拿過水壺,從書桌上拿起一個杯子,就要倒水。
“你等等,我給你找點茶葉!” 她不知從哪裡來的印象,他不喜歡喝白水,於是翻箱倒櫃地找茶葉。
他一手提著水壺,一手拿著茶杯,看她左右忙乎,恍惚間有回到清溪書屋的感覺,心緒漸寧。
“有了!” 她叫一聲,從書架的抽屜裡拿出一個茶葉罐,走到他跟前,拿過他手裡的杯子,往裡加茶葉,怕他嫌棄,便說:“這是上好的茶葉,我雖然手頭不寬裕,但這方面是不肯將就的。”
她喝茶的習慣,還是在他的影響下形成的,曾經清溪書屋採竹雪烹茶,笑語嫣然,當時只道尋常,沒想到一別多年,再見雖然物是人是,卻若即若離,要回到從前,不知道要等幾時。
不能太奢求,他寬慰自己,能夠重逢,已是老天爺開恩,即已有了變故,便要循序漸進,切不可操之過急,水到才能渠成。
眼下最緊要的是想辦法安置她。
“你說手頭不寬裕,經濟上有難處嗎?” 她帶走的隴翠軒的珍藏,市面上流通的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應還在她手上。
“就算有些薄産,也不能鋪張,畢竟那不是我勞動所得!” 她知道他說的是那盒珍寶,邊續水邊說。
真荒謬,她用他的錢,還需要什麼理由嗎?清高無不可,但太剋扣自己,他覺得不必。
“何須如此!你那些薄産,雖算不得什麼,生活上過得好一點是足夠了,再不濟,我在,還能短了你的?” 任何人都是有求於他,就她,得反著來,上趕著送給她,她都不要。
他的話就像做丈夫的勸妻子不用太節儉一般順理成章,雖然昨晚才見面,但這話沒讓她不適,倒心生暖意。相比之下,闞聞幾次提出照顧她母子的生活,卻讓她難以接受。
她是簡單的人,有些什麼想法,臉上就顯出來了,皇帝在炭火旁看,她低著頭,似有幾份溫柔顏色。
“洛英!” 他走過去,在她耳旁喚一聲。
心都顫了!“不…!” 洛英把茶水遞到他手上後,遠他幾步,提醒自己保持距離。“ 我的生活算不上不好,吃的用的,已經足夠。原本,遇見你之前,也就昨夜之前,我還僱有方氏夫婦照料家務,已經太過奢侈了!”
“這叫奢侈?” 他徐徐踱步,隨意指了指:“家徒四壁!冷得象冰窟。你不該受這些罪,你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