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我的東西,為什麼扣留?”在他的影響下,她也聲音低下去,他越發地貼過來,細長的鳳眼裡流動著光。
“以為,以為…我是壞人嗎” 不禁口吃起來。
扭捏害羞更為動人,他忍不住想要把她看得清楚,低下頭,薄唇在離粉頰兩三寸的地方啟合:“壞人?” 。
驀地,兩片紅霞,升到眼睫之下,在一張小臉上,暈染開來。
這紅暈似化作火焰燃燒著他的身體,周身都熱起來,人人都說他冷,他原本也以為自己是冰做的,對什麼都動不了心,沒想到,火引子在她這兒,點著了,冰絲絲地漾開,成了水,溶成血,肆意地流淌,無法控制。
“我以為你不是壞人!” 他在她耳邊吐氣,好像要把自身的熱量還些給她,她無處逃,只把身子蹲下去,他一意地壓迫下來,像是自言自語,道:“我這樣說,他卻不信!”
“誰 誰不信?” 她無奈地接茬,竭盡所能地下降,他呀,並不討厭,還有點迷人,但也不代表…,天,這樣下去,更糟糕了。
他!他命令她今天就走,否則就要處決。對了,自己回來,原本為了通知她離去的,行在的宮門外,已經停了一輛青蓬馬車,接上她,直奔京城。
妖女也罷,神女也好,身為皇子,是不能和她太過親密的,起碼,目前不能。
他驟然松開手,往後退幾步,尚半蹲著的她一時錯愕,抬頭看他,綢緞莊的成衣在亂裡忘了買,又換回不合身的婢女裝束,衣服很緊,裙子很短。
“誰都不信!“ 他調整了一下氣息,說。
突然間風平浪靜,好像剛才只是幻覺。洛英站直身子,扯了扯身上的小褂子,迫使自己把頻道切換過來,她理解,四爺只是捉弄她玩,她也理解,人們對她的出現需要個理由。
“我…我只是…”
他與他父親一樣,也會用踱步消散心事,轉過身時,面色已是平常。
“以後再不要用‘我’稱呼自己了,入了內務府,一定要懂規矩。”
“內務府?什麼內務府?”
他給了她一個溫和的笑容,山清水秀地佇立在揚州暗漆梅蘭竹菊屏風前,交代道:“從今日始,一年為限,千萬不要出什麼岔子。屆時,便是你柳暗花明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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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聖明,給了洛英一年的限期,若是一年內沒有異樣,就可以給她自由,連同她的寶貝相機。
半個月來風雨兼程,馬車都換了好幾輛,到紫禁城時,洛英顛了一路散了的骨頭還沒有歸位,就被領著到內務府報到。
身不由己,也只好如此。一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或者,中間會有轉機,充其量,就是等一年,半個月的寂寞旅程中,她慢慢地無奈地接受了這一現實。
多年後被稱為故宮的紫禁城,不像現代影象中看得那麼舊,相反地,朱牆的顏色時時上新,紅的觸目,琉璃瓦稍有暗淡便被輪替,金的耀眼。藍色的天幕下,一條筆直而幽長的甬道,從高處往下看,行動的人渺小得彷彿蠕動的螻蟻,這些人中,有兩個人並肩行走,女的,是滯留清朝的洛英,另一個,剛帶她去內務府點過卯,是中國古代宮廷的特別人種。
“公公,這就去暢春園嗎?”
“是!得勝門有趟車!現在才未時,還趕得及,您戌時能到暢春園!”
經過一扇紅色雙開宮門,門敞著,望進去,是一條衚衕,一溜望不到底的紅牆金瓦,十幾步一個門廊,廊下掛著兩盞米色宮燈,每盞燈下,各有一名蘇拉垂手侍立。
“得緊著點走,否則就趕不及了!您就別看斜眼了!” 太監催道。
她被好奇心驅使:“剛才那一溜高宅大院好大規模,是什麼地方?”
“三宮六院,懂嗎?”太監只想早點交差,很不耐煩,回過頭來,本想白她一眼,但見她身穿一身淡紅宮女常服,俏生生宛若夏日初荷,不由軟下口氣,解釋道:“這些宮殿,都是貴人們的居所。就這些,還住不過來呢!位分低一點的,得合住一個院子!”
模糊記得有一首詩,三千粉黛…,原來並不誇張!這麼多房子,少說也住了五十位貴人,每位貴人配十到二十名宮女, 這一溜就有近千人。宮闕連城的紫禁城,三千女子恐怕都打不住。
三千粉黛後面是什麼,她記不清了,想來,也不是什麼好話,這麼多女人,陪伴著一個男人,能有什麼好事。
走了幾十分鐘還沒到頭,陸陸續續地遇到一些人,多數是宮女太監,其中一次,太監把她拉在一旁蹲身行禮,她偷瞄一眼,十幾名太監宮女簇擁著一位坐在高高肩輿之上的盛裝女子,她臉上的粉搽的太厚,以至於看不出年紀,只見那雪白的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像日本的藝伎,喜怒哀樂,在粉彩之後,不露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