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實在是對不住了這位客官。”那店小二連連躬身道。
“無妨,無妨。原是我沒瞧見。”結果這位被濺到了茶水的客官,也跟著連連還禮,還一個勁的,將過失往自己身上攬。
陳緩緩和月芽在一旁瞧著,只覺得好笑。陳緩緩又給月芽使了個眼色,月芽會意,對那人說道:“朱公子,您身上濺了茶水,還是先擦了吧。”
朱文盛這才反應過來,他真是為了躲開這兩位姑娘,才與店小二撞上的。此刻被這丫鬟這麼一提醒,更顯得自己無措了。慌亂之中,他只拿一邊的衣袖,試圖拂去水漬。
“客官我來。”店小二拿了方幹淨的毛巾,要替他擦拭。
“不敢,不敢。”朱文盛又拱手道。
真是個書呆子,陳緩緩想,明明是一個孃胎裡出來的,這位朱家大公子,和他底下的那幾個兄弟姐妹,真是截然不同。
只是她也來不及多想,就這樣堵在門口,也不是個事兒,於是只對著朱文盛施了一禮,便依舊帶了月芽,飄然離去。
走了半條走廊遠了,她回頭一看,那朱文盛依舊還站在那裡,對著自己這邊,躬身行禮。她和月芽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小滿早已等候在了房門口,見她主僕二人過來了,忙迎上來笑道:“我說什麼來著,陳小姐知道我們小姐來了,必定會過來的。”她回頭看了門口侍立的那人一眼,“你輸了,記得欠我們小姐兩錢銀子了。”
陳緩緩認得出,那人是蔡都督軍中的一員九品校尉,姓張名明德,生得高大威猛,不笑的時候,還有點兇。陳緩緩往都督府去,每次回來,蔡寶瓶都命這人親自送她。因此也算是眼熟,這會子見了他,陳緩緩也只點頭一笑,算是打過招呼了。
蔡寶瓶正在剝荔枝,見陳緩緩來了,忙讓座。陳緩緩因不見蔡都督和夫人,因問:“怎麼不見你爹孃?”
蔡寶瓶哼了一聲,只道:“被人請去了。”她將裝有新鮮荔枝的白瓷盤子往陳緩緩面前一推,“自己剝著吃。”她說著就往嘴裡送了一個。
“瞧你那吃相。”陳緩緩嫌棄道,“又沒人跟你搶,一嘴就塞了一個。”
蔡寶瓶努力嚥下了口中的荔枝肉,然後噗地一聲,就給核吐在了桌上空著的碗裡,這才哼道:“這裡又沒外人,還講究什麼斯文吃相。”
陳緩緩見她語氣不似往日和善,回頭看了眼小滿,小滿只稍稍搖了搖頭,拉了月芽,兩個人躲去了外間。見此,陳緩緩便知其中必有什麼,便開門見山問道:“怎麼了這是,誰給你氣受了?”
蔡寶瓶只哼了一聲,不言語。
陳緩緩於是笑道:“又是你爹?”
“你說說吧,好端端的,他又想著要跟顧家結成親家,還巴巴的跑去問顧公子。”蔡寶瓶的話匣子一開啟,就關不上了。“好在顧公子婉拒了,否則,我真要提劍和他鬥上一鬥了。”她氣地一拍桌子。
他要是不婉拒,該提劍去拼命的,恐怕就是她陳陳緩緩了。陳緩緩心想。
“你說他一把年紀了,不好好做他的官,整天就想著要怎麼給我嫁出去。怎麼,我不嫁人,就那麼給他丟臉嗎?”蔡寶瓶咬牙切齒。
陳緩緩不由得嘆氣:“誰讓你我生為女子……”
“女子怎麼了?”蔡寶瓶的聲音陡然拔高,“女子就差了,就非得嫁人?古有木蘭替父從軍,緹縈為父上京,不都是女子?”她激動道。
陳緩緩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勉強一笑:“可從古至今,又出了幾個木蘭,幾個緹縈呢?”
蔡寶瓶翻手蓋上了她的,望著她認真道:“無論有幾個,只要有,就意味著,一切皆有可能。”她說著站了起來,背對著陳緩緩,望著窗外的浩浩河水,“陳緩緩,”她說,“我並不想像我娘,我姐姐她們一樣,這輩子只嫁人為婦,做個賢妻良母。我,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也想,像個男人一樣,立一番事業,才不枉來這世上一遭。”她回頭,悽然一笑,“你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