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出英雄。
如今就是個亂世,而他則是個隱忍勃發,還未一鳴驚人的英雄。
蘇丫把面放在他手邊的桌子上,他垂眼一看,蹙起眉。
“怎麼這麼難看?”
“菜刀刀把壞了,不好切面。”蘇丫盡量學習系統給出記憶裡宿主的神態,以免被他看出破綻。
趙行槐皺眉嘗了一口,吐出來,“倒了。”
“……好。”
蘇丫正要出去,他卻叫道:“等等,過來給我按腳。”
蘇丫看向他穿著布拖鞋的42碼大腳,打心眼裡不想過去。
☆、民國童養媳3)
“嬸嬸那邊還等著我喂雞, 我先去了。”
她找出個藉口, 想要離開。
趙行槐道:“喂雞急什麼?過來。”
蘇丫無奈地走過去,眼睜睜地看他脫了拖鞋, 把右腿搭在一張凳子上,等著她按。
誠然,趙行槐是好看的,也足夠有氣派,沈梅花寵他寵的不是沒有理由。甚至連他伸出來的這條腿也筆直修長, 皮肉幹淨,一點都不像鄉下人,像是從小就沒下地幹過農活兒。
但是再好看有什麼用?蘇丫沒興趣給人當奴才使喚。
她憋著股勁兒,雙手搭上他的小腿,有輕沒重地按壓起來。
趙行槐彈簧似地曲起腿,嘴裡吸著冷氣。
“嘶……你今天怎麼沒輕沒重的?想掰斷我的腿嗎?”
有些苦得永遠埋在心底,不可為人所知。有些苦卻必須說出來讓人知道,尤其面對趙行槐沈梅花這種沒良心的人時, 要是不說自己吃了多少苦,他們絕不會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過分。
蘇丫內斂,卻不寡言,當即歉意地說:“抱歉……我今天背痛得很,手腳都不好使喚了。”
“背痛?”
蘇丫當即一扭身,用背對著他,然後掀開衣服的下擺。
那單薄纖細的背脊上,赫然有著片片猙獰恐怖的淤青, 青紫紅腫,幾乎把她整塊背部都蓋滿了,難以想象是怎樣的毆打才留下這麼多淤青。
趙行槐自懂事後就極少捱打,看著她的傷痕自己背上也跟著一痛,咂舌半天,緩緩收回視線說:
“近來鋪子裡生意不好,我娘她心情也不好,你沒事少招惹她。”
誰沒事會去招惹沈梅花?不都是她自己找上門的麼……蘇丫心底嗤了聲,同時聽清了前半句話,扯平衣服,壓著嗓子蚊子哼哼般地說:
“你鋪子裡的東西都太貴了。”
“貴?哪裡貴?一罐雪花膏三塊錢,一塊洋肥皂才一塊錢,我都是按照外面的市場價賣的,再低就要賠本了。”
“不是你賣得貴,是東西本來就貴。大家都窮,多的是人吃不飽飯,誰有閑錢去買那些消遣?就算有人打心裡喜歡,咬著牙買了,那也肯定會省著用個兩三年,不會天天去買新的。”
說實話,當蘇丫得知趙行槐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賣洋貨時,真心覺得他太過“理想主義”。
“理想主義”在這裡是貶義,君不見菜市場裡二十個銅板一斤的豬肉都經常賣不出去,客人要有多大的決心才肯花全家人近一個月的夥食費踏進他的鋪子,只為一塊能比皂角洗得更幹淨的洋肥皂?
趙行槐朝鋪子注入不少心血,甚至一度想將它發展成商行,這樣自己就能一步踏入上流社會——上流到底是個怎樣的上流法,他說不清。只知道報紙上寫得生活都美好極了,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燈紅酒綠。
以前蘇丫在他眼中是個透明人,鮮少有交流。今天她莫名其妙說這樣一通,趙行槐惱怒了。
“你懂個屁,洋貨不貴點還叫什麼洋貨?他們要是想買便宜貨,滿大街哪裡不是?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
至此蘇丫算是摸清了他的脾氣秉性,認為無法為己所用,以後還是避著走比較好。
她打算離開,趙行槐沒好氣道:“按腳也按不好,說話也說不好……幫我把中日報拿過來。”
剛才看到一半的中日報上,刊登了一個顧姓將軍的履歷。長得堪稱英姿過人,據說還去國外留過學,會說一口流利的洋文,讓趙行槐既羨慕又嫉妒。
蘇丫從桌子上拿來一份中日報遞到他手上,轉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