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珠便奇怪,勸著去睡,王妃卻只看那香爐,說是香盡了,流珠一時也沒多想就出去取香木,恰是屋裡的紫檀燃完,王妃又說只要紫檀,她便去外邊取,誰知到回來就不見了王妃的影子。”
“此事何故無人稟告?”李從嘉聲音明顯低沉下來。
“後來流珠不敢聲張,便急著出去尋,結果在後園裡尋見了,夫人也不知是怎麼了,先是神色不太尋常,流珠死命地勸了回去,早上起來王妃又吩咐著不許亂說,決不讓告訴王爺。流珠不敢說,但恐怕便是夜裡風大傷了身。”
一路馬蹄輕緩,車外琳琅街市間或還能聽得見叫賣的聲音,飛香走紅滿天春,花龍盤盤上紫雲,幾位相伴的姑娘挽著手遊於夜市,忽見得這邊錦繡的車馬一時忍不住多望上幾眼,那胭脂水色便鋪散開去,如此的江南四月天,車內的人,陰影重重,望不穿的瞳色,卻是抿唇不語。
紋龍飾的瓔珞裝飾晃著就失了分寸,一時驚了心。
他突然伸手握住。
“娥皇...”淡淡地念這名字,心裡知她擔負得太多,可惜自己無法開解,很久之前就沒了這個立場。“回去把流珠喚來。”
飄蓬應著,一時重歸沉寂。
北軍大帳,一畫風華。
趙光義細細地看,那身影當真不可俗世相稱,亦無法想得那雙眼目。他想起鳳凰臺下的那個背影,舉手間的優雅無法錯開眼目,這畫亦當得卓絕,卻生生少了眼目。
“大哥,不過是副畫像。”
趙匡胤笑起來,重傷躺在那裡遙遙地望過來,燈火之下能看見那碧色的一抹,整個大帳暗灰色的調子便突然顯得清幽淡漠,那紫檀的味道便生了魂魄。“便是副畫,只不過,突然不想毀了它。”說完看著光義,“拿過來我看看。”
一側站著的男子突然手指一動,畫卷猛然收起,“不想毀了它,那便毀了這鐲子?”
“光義,何必,你知大哥不是此意。”
“不是?”趙光義將那畫拿過來,卻又不給趙匡胤,自顧自地坐在一旁的椅上,“此鐲是光義和大哥之間相認的憑證,更何況,大哥也知此鐲不尋常,竟就如此隨意給了旁人。”他晃晃那捲軸,“這畫中人當真如此重要?”
趙匡胤不語。
“行軍打仗,大哥竟為了一卷畫放不開手腳,如此,光義便替大哥…..”一旁的桌上燭光搖曳,他舉起那畫緩緩靠近,趙匡胤卻遠沒有想象中的盛怒,他躺在那裡身負重傷動彈不得,一時眼底滿是慨嘆。
他想起鳳凰臺。趙匡胤一輩子做過最為挫敗的事情,恐怕就是鳳凰臺獨守一夜。
有時候問自己,何必呢?沒有答案。王饒一劍入體的時候趙匡胤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只是從心裡開始佩服李從嘉。
他不過下意識地一個轉身,想著那畫不能被毀了而已。
李從嘉這樣的人,淡淡的顏色,輕笑,高樓之上縱身一躍,一壺酒,一竿綸,那夜樹下的紫檀味道,如此這般,都是些抓不住的東西,竟然能夠操縱人心。
那畫一寸一寸接近火苗,趙匡胤神色不變,卻是開了口,“光義,別像兒時一樣任性,把畫拿過來。”
趙光義手停了一下,卻還是搖頭。
“不過是副畫,它不代表什麼,燒了它,也毀不了任何。”趙匡胤慢慢地靠著一側支起身子。
光義的手不停,火苗忽地舔上了畫軸一角。
突然燭火熄滅。
什麼東西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