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你,我一直都信你。
娥皇笑得釋然,“沒事,這一次我一定會贏。安定公,你可要記得,賭注便是你為我掃榻三日。”說完見得他輕笑,意識還算得清醒,疼痛難忍地皺起了眉,娥皇心下暗暗壓制住所有的悸動與恐懼,回首很平常地對戰戰兢兢地大夫說,“拔刀。”
那大夫上前再三確認傷口,終於扶起安定公,娥皇過來坐在榻邊,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見得他只著一件素白的褻衣又恐他失血之後畏寒,拉過被子來細細地替他批好。腹部的傷口赫然在目,娥皇努力地讓自己不去亂想,錯開眼睛擁著他坐好。
“下官得罪。”那大夫見得李從嘉沒有什麼異狀,一如往日清清淡淡只是更添病弱,他略一躬身準備拔刀。
娥皇長長地吸一口氣,”開始吧。“
明顯得尖銳器具抽離的疼痛,李從嘉緊閉雙眼卻並未感覺得腹部的傷口有何難奈,他反而更加覺得自己肩頭那牙齒撕咬出的印記削魂蝕骨般的折磨,那一瞬間他幾乎被驚醒般緊緊撐著床榻,腕子上的木鐲硌得自己更加明確了一點。
還不可以就這樣死。
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還有牽唸的人事,怎麼可以就此放手。
鮮血分明地噴湧而出,濺在臉上卻帶著腥甜芳香,眼前都是一個人的影子,迷離之間那人看見自己手拈殘花眼底的驚動溢於言表。
他知道此時此刻萬不該想起他,可是無法控制,人若連自己都控制不了,還有什麼是可以控制的。
多麼想去見你一面。
混沌意識的最後便是飄篷流珠的見血的驚呼,他耳邊轟鳴卻實在無力做出任何反應,很累很累,這世上不是誰都可以肆意而為,亦不是常人可以隨意雲淡風輕,李從嘉也是付出同樣代價才能夠換得一身夜雨染成天水碧,他壓抑了太多,不去想太多,以至於一時之間竟然疲憊至連呼吸都想放棄。
腦中僅剩的那一根弦繃得緊緊就快要斷裂。
一線之隔,要不要徹底放棄?
李弘冀,趙匡胤,還有娥皇,她們的聲音此起彼伏相互拉扯沒個定論,九陌香風一城繁奢之後空剩的一句話,飄飄然降於耳畔。
“若蒼天不負,終有一日你會見得雪落千裡。”
一縷碧色魂魄猛地被人握於手中輾轉不得其解,靜默之後歸位安然。
“從嘉?從嘉?”娥皇見得那血噴湧而出完全按捺不住驚慌直喚他,卻又見得他兀自昏沉沉地閉上雙目,更加心下害怕,瞬間遍體冰寒。
你怎麼忍心看我輸。
“安定公無事,見血乃是常事,下官看來並未傷及主要經脈。”大夫急忙上前止血,又四下安慰。
娥皇這才放下一顆心。
握著他的掌心全是冷汗。
一時之間偌大的府院寂靜無聲。火燭搖曳紅淚浸染。
娥皇強撐一夜,此時此刻確定他只是因失血過多而昏厥過去無性命之憂,忽然全部的神經放鬆下來,身體徑自癱軟。
流珠過來攙扶,她的手還不肯放開他,終是暈了過去。
危險而驚慌遍地,此時此刻,恰是趙匡胤獨自等在鳳凰臺上蕭索難耐。
同一方天空,無星亦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