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承毅忽然說:“過來。”
門冬立刻站起來。
“粥是給你的。”
門冬走到書桌對面,打算端著碗去樓下餐廳吃。
杜承毅手中的筆一停,說:“就在這兒吃。坐我對面。”
“嗯。”門冬依言坐下,點點頭,“好。”
粥的溫度剛好,他勺起一勺,吹兩下,就能入口。除了陶瓷勺偶爾碰到碗産生的輕微的聲音,門冬喝粥時幾乎沒發出聲音。他一直垂著頭,劉海胡亂散落在額間,遮蓋住了他的神色。
杜承毅瞥他幾眼,都只瞥見了門冬頭頂的發旋。沒來由地,他頓覺喉嚨有些澀,於是摸出一支煙,點燃,含進嘴裡。
直到喝完了粥,門冬才抬頭:“杜……”
不待他說完,杜承毅撥了座機:“上來收一下碗。”
不多時,一個傭人便敲響門,進來收走了碗。
杜承毅一手夾著煙,一手拎著檔案一角,仔細看著。門冬坐在他對面,無事可幹,又不想看杜承毅,於是無意識地將目光落在了離自己最近的正燃著的那支煙上。
杜承毅看他一眼,將那支只燃了半截的煙按滅在了煙灰缸裡。
門冬猛然回神,愣了一下。
他剛想開口,說自己不介意煙味,可話將將逼至嘴邊,就被他嚥了回去。
算了,門冬想,沒什麼可說。
杜承毅問:“身體有不適的地方嗎?”
“目前沒有。”門冬如實回答,“昨晚剛針灸完時有些累,現在沒什麼感覺了。”
“針灸這件事……”杜承毅停頓幾秒,接著道,“醫生說暫時每週一次。”
兩人現在對話都沒有看對方。門冬看牆,杜承毅看檔案。
門冬不知道現在自己該是什麼態度。
像上次那樣感激涕零?然後因杜承毅的無故怒火落得一場空。他一開始有多少期待,後來便有多少失望。他怨杜承毅,卻又自知怨恨是最無能的情緒。
他上回試圖去討好杜承毅,已是沒臉沒皮地鼓足了勇氣,杜承毅那句冷漠的“沒什麼針灸”就像一兜冰冷的水,把他的勇氣徹底扒下來,扔在了別墅大廳的地板上,提醒他撿起自尊——他覺得自己已經不能更狼狽了。
能不能針灸,就是杜承毅一句話的事,全憑杜承毅的心情如何。
自始至終,不是由他門冬能左右的,無論是什麼。
他已經看清了。或許他早該看清。
有了一回,他不會再天真地嘗試第二回。
他再不要期待。
他微微笑著,說:“嗯,我知道了。謝謝杜先生。”
杜承毅盯著門冬的臉,手指有些僵,片刻後,沉默著收回了視線。
第二十一章
每週六的下午,是醫生幫門冬針灸的固定時間。
門冬本以為,那晚杜承毅沒有強迫他做那些事,是由於杜承毅難得好心地顧念他第一次針灸後的身體狀態,可後來這幾次找他,杜承毅都沒有對他做過分逾越的事。
除了晚上睡在一起時,杜承毅還是會抱著他,其餘時間,他們大多相對無言。
他不是個善於記仇的人。杜承毅失諾那晚,他在車後座上哭泣時的傷心,他對杜承毅生出的憤恨,在每週按部就班的針灸時光裡,都漸漸被消磨得不那麼尖銳了。
不過,也僅此而已。他不記仇,卻記打。上次他生出期待後得到的反饋,足以時刻讓他警醒。
門冬沒有再踏進三樓那間畫室。他沒有心思在杜承毅家裡畫畫,即便那個畫室那麼完美,他也絲毫沒有坐在裡面創作的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