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時而會去那間書房。因為有時杜承毅週五晚上就會將他叫來,週日早上才放他回學校,碰上他有作業要趕,他便會背了書包到書房裡寫作業。
寫作業的途中,實在遇到不懂的問題或是瓶頸,門冬會抵不過迅速解決問題的急切心理,去背後那滿屋子的書和雜志裡翻一翻。那些書和雜志都是嶄新的,尤其是雜志,還會及時更新最新的期刊。
他看著那些琳琅滿目的書籍雜志,偶爾會聯想到一牆之隔的那間畫室。
他知道杜承毅在對他做什麼。他興許,也知道杜承毅想要的是什麼——只是他不想給。因為一旦他試圖給,就會期待有人能收。
在施行針灸治療的一個半月後,門冬感覺自己的腿有了細微的變化。這種變化細微到,或許只有他本人才能體會得到。
他跛了十年,在意了十年,現下那一丁點的好轉的跡象都讓他欣喜若狂。他才十九歲不到,面對這樣滿心的歡喜,完全無法平靜自若。
無論上次杜承毅突如其來的怒火源自什麼,至少現在,他之所以能有治腿的機會,仍是因為杜承毅。要說萬分感謝杜承毅,倒也沒有,但要說怨恨杜承毅,門冬已經拿了這好處,現在自是無法心安理得地再計較下去。
不論他對杜承毅還有多少防備,在這時,都比不上他內心巨大的滿足感。
他實在是太開心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表達自己的開心。
治療腿的事情不能告訴爸爸,同學朋友間更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說法,因而除去醫生,門冬唯一能與之分享這樣的變化的人便是杜承毅。
週五晚上,門冬被杜承毅抱在懷裡,一齊躺在床上時,他低聲說:“杜先生。”
“嗯。”杜承毅沉聲應道,他頓了頓,親了一下門冬的頭發,問,“怎麼了?”
“我的腿……”門冬主動說起自己的有缺陷的那條腿,感到不適應的窘臊,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小,又藏不住躍躍而出的興奮,“我的腿好像,比以前好點兒了。”
杜承毅拉開兩人距離,去看門冬微微泛紅的臉:“開心了?”
“嗯。”門冬看著杜承毅,輕微又快速地點頭。
杜承毅的手摸到門冬的右腿,輕捏了兩下:“再治療一段時間,會慢慢好起來的。”說完,杜承毅將神情侷促的門冬再次擁緊,又說:“別急。”
過了良晌,靜寂的室內響起因悶團在胸口處而顯得含混的一聲“謝謝您。”
杜承毅沉默了一會兒,說:“沒生我氣了?”
門冬被杜承毅抱在懷裡,看不見杜承毅說這話時的神情。他的眼睫毛顫了兩下,低聲道:“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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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門冬要放寒假了。
因為腿的問題,高三畢業暑假之前的假期,門冬大多都不常出門。而這個寒假,一方面,按理說,針灸的治療不能停,一方面,想必杜承毅不可能整整一個多月都不叫他過來,可若是去得頻繁,門冬不知道要怎麼和爸爸解釋。
放假之前的那個週末,門冬猶猶豫豫地坐到杜承毅對面:“杜先生。”
“嗯。”杜承毅放下手裡要他簽字的單子。
“我們學校下週就放假了。”
杜承毅抬眼凝視他,等著他的下文。
門冬說:“我,我……”他想問針灸的安排。可他還記著上次的事,一時間,便怎麼也問不出口。
杜承毅說:“針灸按醫生計劃來。”
“哦。好……”門冬剛才在書房複習期末考,現在過來找杜承毅,手裡還抓著筆,他捏著筆,說,“那到時候,我跟我爸那邊……”
杜承毅說:“我會派司機接你。”
門爸爸知悉門冬還在幹“上門搓澡”的活兒,有些訝異地說:“冬兒你這幹了有幾個月了吧。”
“嗯。”門冬點頭。
“寒假也得去?”門啟盛問。
“嗯……對。”門冬低聲說。
“這天兒這麼冷呢。”門啟盛不贊同道,“你本來就,腿腳不方便。零下十幾度的天氣,家裡缺你那幾百塊錢?別去了。”
“……不止幾百。”
“幾千?”門啟盛咋舌,“幾千……幾千……那我替你去,錢給你。你在家給我做好飯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