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冬坐到側沙發上。沙發由黃花梨紅木製成,上頭墊了層軟榻,人坐下去,並不感到乍冷。杜承毅凝視了一會兒門冬平靜的臉,問:“冷不冷?”
門冬下意識瞧了瞧自己的著裝。他本就穿得不少,進了有地暖的室內自然不覺得冷。他說:“不冷。”他沒有向以前那樣,直盯著木製茶幾的一角,卻也沒有看杜承毅。
過了一會兒。
杜承毅說:“什麼時候放假?”
門冬答:“不知道。”
這樣的對話聽起來實在是毫無意義。
門冬輕吸了一口氣,忽然開口:“杜先生。”隨著他喊杜承毅這一聲,門冬漸漸將眼神放到杜承毅的臉上。他看著杜承毅的眼睛,臉上甚至掛上了一絲淺淺的笑。他溫聲問:“您和我這樣的關系,需要持續多久呢?”
杜承毅盯著門冬澄亮的眼眸,沒有回話。
門冬接著道:“我現在不會違抗您,您是知道的。不過,原本我以為,這一個月,您沒有叫我來,是您已經膩了。讓我驚訝的是,您今天又叫我過來了。雖然,您的確不需要顧及我的想法,但是我畢竟也有自己的生活。我只是想,”說著, 門冬笑了一下:“我想著……總不能,一直這樣吧。”
過了幾秒,他道:“這樣——沒完沒了似的。”他說這番話時的態度並無不妥。後頭那句帶笑的調侃更像是自嘲,而沒有半點冒犯到杜承毅的意思。
門冬說:“您之前應該會給類似的關系賦予一個期限的吧?那可以麻煩您提前告知我期限嗎?好讓我……讓我能看得到頭。當然,期限內,我會很配合的,這點您可以放心。”
杜承毅看著門冬臉上冷淡的神情,喉結上下滾動數次,最後還是未曾開口。
門冬等了半晌,沒有等到回複。
倒是他逾矩了,杜承毅這樣的地位身份,想要便要,想不要便不要了,哪有什麼期限一說?門冬想。
他並沒有露出惱怒或是悲傷的情緒,點點頭,說:“好的,我知道您的意思了。”
杜承毅沒再看門冬,霍地起身:“跟我上來。”
聞言,門冬強撐著面色自然的臉漸漸蒼白起來。他不發一言地跟在高了他近一頭的杜承毅後邊,卻發現,杜承毅帶他踏過二樓的階梯,徑直拐上了三樓。門冬沒有來過三樓。相較二樓,三樓更敞闊。三樓的左側仍是長廊,長廊裡間隔擺放了沙發、茶幾、長榻。現在冬日早晨的陽光正透過一整面的落地窗,鋪在軟實的榻上。長廊的盡頭便是露天陽臺。而盡管右側的房間不多,一間便佔了很大的空間。
杜承毅帶著門冬,走到最近的一間房間的門口,而後開門。
“你可以在這裡看書。”
門冬跟著杜承毅走進去。
這是一個非常大的書房。門口挨著的這面有一張書桌,房間兩側皆是楓木色書架,書架裡頭是碼得整整齊齊的書。房間裡剩下那面是飄窗,飄窗的窗臺上墊了毛毯,下頭還擺了一個全海綿懶人沙發。門冬掃了一眼兩側書架裡的書,發現一側擺的是工業設計史、藝術概論等書籍,另一側擺的則是us等國內外知名雜志的近幾年的期刊。
杜承毅又帶門冬去了隔壁的房間。
這個房間比書房更大。裡頭一面是嵌入式櫥櫃,擺了盒裝的中國畫顏料、水彩顏料等不同畫種所需的各式顏料,另一面則放置了水彩紙、生熟宣紙、水彩筆等紙筆工具。剩下那面則是被窗簾遮擋住的一整面落地窗。落地窗前架了一個畫板。
“你可以畫畫。”杜承毅撩開薄薄的紗織窗簾,“從這裡看到的風景,可以叫傭人帶你去實景裡,”他頓了一下,似乎想了一會兒,才說,“寫生。”
門冬緩慢地打量這一整間畫室。他想,沒有一個學畫畫的能拒絕這個顏料工具應有盡有,還能眺望風景的畫室。但他及時地意識到,這是杜承毅給他準備的畫室。他不想用。他也覺得,他不應該用。
杜承毅看著門冬的臉,少頃,開口:“你可以選擇在畫室和書房待著。午飯會有傭人叫你。”
“嗯。”門冬點頭,“好。”
杜承毅瞥了眼面色如常的門冬,隨即走出了畫室。門冬站在畫室中央,靜靜地等了一會兒。沒有見到杜承毅回來,門冬慢慢走到畫板旁的椅子邊,坐下,而後便沒有再做任何動作。
直到女傭來叫他下去吃飯,門冬才起身,下了一樓。
吃過飯後,女傭們收走了餐具。杜承毅坐在餐位上沒動,於是門冬也沒動。門冬靜靜地等著杜承毅的吩咐,絲毫沒有要去三樓的意思。
杜承毅問:“畫畫了嗎?”
門冬說:“沒有。”
虞兮正裡1
杜承毅沒有再問。
兩人便這樣隔著不遠的距離,相對而坐。他們都沒有說話,偌大的一樓只有女傭們打掃衛生時發出的悉悉呲呲的聲音。
約莫一小時後,別墅的門口穿來動靜。門冬沒有回頭看,只聽到兩個男人的聲音:“杜總。”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個男聲道:“飯後半小時就可以針灸了。”那個男聲落到了門冬的頭頂。
門冬遲疑地抬頭眺過去,發現來者是一個月前,那個給他檢查了腿部情況的醫生。當時同行的另一個醫生此時就站在這個醫生的身後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