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射性的皺眉,沉聲不悅問道,“停轎做什麼?!”
轎旁的侍衛掀簾稟報道,“皇上,是李公公。”
劉曜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起身掀開簾子走了出去,看著跪在地上的李德正,他還沒來得及問他跪著作甚,李德正跪喊道,“陛下,您可算是回來了!無心娘娘她……”
“無心她怎麼了?!”他未等他說完便猛地俯身抓住李德正雙肩追問他。
李德全哭聲道,“娘娘的侍女患了天花,娘娘恐也……”
劉曜漆黑的瞳孔猛的放大,沒有片刻猶豫轉身便往冷宮跑去,背影甚至,跑的有些狼狽。
劉曜跑到冷宮時,冷宮的宮女太監吃了一驚,他們怎麼都想不到有一天會在這個鬼地方見到金殿之上的君王,嚇得立馬跪趴了一地,劉曜發狂地問他們無心在哪裡,那些個太監宮女卻嚇得趴在地上瑟瑟地話都說不出來,只伸手顫巍巍地朝前指了個方向。
劉曜已顧不得其他撒腿便往那個方向跑去,可他根本不知道無心到底在哪個房間,只能發瘋了一般一間間找過去,嘴裡不停喊著無心的名字,院內不停傳來房門被踹開的聲音。
最後還是替無心傳話的那個公公聞聲趕過來,知曉了皇上來了,他才匆匆跑進去,便看到似發了狂一般不停踹著房門的劉曜。
他深深垂頭快步上前,“陛下還請隨老奴來。”
劉曜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恐怖得似嗜血的修羅,那公公趕緊將頭垂得更低轉身帶他去了關無心的房間。
劉曜陰沉著臉被他帶到房門在,他正欲開門卻有些猶豫地道,“陛下要三思,娘娘可能染了……”
然而劉曜卻並不打算聽他多語,直接一腳便將房門踹開,一半房門倒塌,他便看到了門後的無心,倒在地上,嘴邊是已經凝固的血。
這時恰好李德正趕過來,剛過來便看到這一幕,他登時便驚得捂住了嘴。
劉曜現在門口,看著倒在地面的無心,那一刻他覺得彷彿靈魂被抽空一般,大腦一片空白,過了良久,他才如同困獸一般緩緩朝著無心走過去。
“撲通”一聲,帝王的雙膝便那樣重重跪在了地面,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捧住她冰涼的臉,將她緩緩摟入懷中,那一刻,整個世界彷彿都如死一般寂靜,甚至連他自己的心跳也像是靜止。
他抱著她沒有溫度沒有心跳的身體,雖然他知道他身子一直都是這般涼,也從來沒有心跳,但他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比那時箭矢射向她時,還要害怕。
那時,他還可以攬她入懷替她擋了那一箭,但現在,她就在他懷裡,他卻什麼也做不了。
李德正看著他這般樣子,於心不忍地喚了他一聲,“皇上……”
他看到劉曜怔了一下,而後他忽的暴怒,嘶吼道,“愣著做什麼?!叫太醫啊!!!”
他這一吼,除了跑出去找太醫的太監,又趴了一地的人,他看著這一院子的人,眼睛因憤怒而變得猩紅,他咬著牙眼神冰冷地看著他們,只一眼掃過便讓他們止不住戰慄,他一字一句地狠狠怒道,“無心若有事,朕要你們全部陪葬!”
宋太醫趕來後,因知道無心沒有脈象,體溫又比常人要低許多,只得跟劉曜說了“臣失禮了”,便扶袖上前將無心的眼皮扒開看了看她的瞳孔,又檢視了她的耳後於手腕。然後退後了幾步拱手稟報道,“稟陛下,因娘娘脈搏微弱,臣靠脈象診不出娘娘是患了何病,但能確定的是娘娘並未染上天花。至於娘娘咳血之故,應是受了刺激或較大的情緒波動導致的咳血暈厥,娘娘體質異於常人,微臣不敢妄自開藥,只能開些活血補氣的方子給娘娘調養,至於娘娘何時能醒來……”他頓了頓,“那便要看娘娘自己了。”
“你們退下吧。”劉曜難得沒有發怒,只淡淡說了這麼一句。
宋太醫都驚訝得抬頭再看了一眼劉曜才低下頭去緩緩退了出去,宮廷禦醫就是個把脖子懸在刀尖上的活,動不動便要被叫陪葬或者拉出去斬了,雖往往也只是說說但帝王的怒氣可不是他們能輕易承受得住的,況且劉曜向來喜怒無常,今日未發怒著實是有些難得。
待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劉曜握住無心冰涼的手在她身旁緩緩坐下,那雙漆黑的眸子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似什麼情緒也沒有,又似蘊了太多情緒而變得靜默。
他不知道自己對她到底是什麼感情,也不知道她又是如何看他。
是仇人?還是夫君?又為何來到他身邊?
除了報仇,他想不出其他任何她來他身邊的理由,她當初既然免於被誅,本可好好的活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為何偏偏出現在他身旁,而她有那麼多次可以複仇的機會,又為何沒有出手?
他真的,如何也想不明白。
那日他得知她是南國公主之後,他一夜未眠,他一直在想,他該如何處置她?
但他想了一夜,也沒有想出結果。
她既是南國公主自是再留不得,但殺了她,他卻始終沒辦法下這個決定,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優柔寡斷。
他不知道她身上到底有什麼吸引他的地方讓他明知她對他有威脅,卻仍舊捨不得殺她。
這真的,一點也不像他。
但現在看著她就那麼躺在那裡,沒有溫度,沒有呼吸。
他心底只有一個想法:他希望她能醒過來。
他俯下身去,手指輕輕插入她發間,在她耳邊輕聲開口,“等你醒過來,我帶你去江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