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軍尚未攻陷廬州時,合肥縣東鄉磨店鄉李家大宅裡,走來了幾個衣著樸素、神情嚴肅的不速之客。
合肥多縉紳,磨店鄉的縉紳則以李家為首魁。幾十年前,李太公還只是個小地主,偶然撿拾了1個患有天花的女棄嬰。那時候,天花傳染性很強,致死率很高。
李太公心地善良,把這個患有天花的女嬰抱回了家,把她視為親生女兒,好生教養。這位女嬰福大命大,活了下來,卻留下了滿臉的麻子,還有1對天足。在那個年代,天足的女性受到歧視,1般找不到好人家。
李太公的兒子李文安,倒不在乎這些。兩人青梅竹馬,長大後就結了婚。
之後,李文安中進士,名不見經傳的李家,出了第1個進士,轟動了合肥縣。朝考之後,李文安督理提牢廳兼行秋審處,在任上約束獄卒,善待囚犯,世稱長者。
合肥人都說李太公心地善良,做了好事,招來了李太太這樣的福星。李文安做官謹飭,同樣好人有好報,李太太為他生下了6男2女,皆聰明俊秀,無1夭折。
如今,李文安已於去年病死。長子李瀚章正在湖北主持湘軍糧臺,李家現由次子李鴻章主持族務。
李鴻章非常聰明,24歲中進士,入翰林院,拜曾國藩為師。他貴為翰林,詩雅清貴,功名心卻極重,主動回鄉辦團練。
戰爭年月,軍功是最好的資本。李鴻章辦團練很出色,打了許多勝仗,不到3年就積功至按察使。不過,滿清官場內鬥很厲害,李鴻章木秀於林,很快就遭到了同僚和上司的嫉妒。
大家嘲笑他“翰林變作綠林”,又攻擊他“專以浪戰為能”。父親李文安去世時,當時的巡撫、滿人福濟自作主張,替李鴻章上報丁憂,奪了李鴻章的兵權。
李鴻章鬱郁鄉間,幾難自立於家鄉。革命軍進入皖北後,1嚮明決果斷的李鴻章,也始終猶豫不決,茫然不知何去何從。
按理說,他應該留在家鄉為父守制。儒家最重人倫,父死之後兒子守制3年,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況且,大哥李瀚章正在外主持湘軍糧臺,李鴻章是李氏當家人,更應該在家終制。
可李鴻章功名心重,不願呆在家鄉蹉跎歲月。擺在他面前的,有兩條路可走:
1、想辦法前往武昌,投奔自己的大哥李瀚章、老師曾國藩。歷史上,太平軍攻破廬州後,李鴻章走的就是這條路。)
這就意味著李鴻章要攜帶著闔族家眷,穿越革命軍的重重封鎖,到達千里之外的武昌。
2、歸順革命軍。革命軍堅持善待俘虜、優待讀書人,對清朝官吏亦頗為優容。李鴻章自詡有勇有謀,思想開明,若歸順革命軍,1定會得到革命軍的重用。
從長遠來看,革命軍具有統1中國的潛力。李鴻章歸順革命軍,無疑是明智的。只是,如此1來,就會把大哥李瀚章置於尷尬的境地。
李鴻章進士出身,進入過翰林院。讓他1下子投奔革命軍,多少有些心理障礙。
就在他猶豫不決之時,帝國情報局特工陳明德找上門來。他自稱是淮北的鹽商,找李鴻章有要事商談。
李家上下又驚又懼,以為陳明德是淮北的鹽梟。李鴻章還算鎮定,帶著幼弟李昭慶接待陳明德。李昭慶只有十9歲,文武雙全,自律甚嚴,很得李鴻章的喜愛。
古時制度,父親死後,長兄就會繼承父親的地位,統領家族事務。按儒家倫理,弟弟們應當“事兄如父”。
我國古代1般實行嫡長子繼承製度。在民間,嫡長子繼承1般只繼承父親的地位、權勢、家族關係。若論財產分割,則1般平均分配,即為“分家”。
歷史上,李鴻章私節不嚴,李氏兄弟皆以貪婪聞名,為輿論所詬病。唯有李昭慶為官清廉,有“窮老6”的美譽。他還持盈保泰,拒不升官。因為大哥、2哥都做了總督,2哥還是大學士,李昭慶乾脆退居人後。)
李氏家人皆認為陳明德來者不善,李鴻章卻把這當成了千載難逢的機會。李氏1門的興衰榮辱,未來何去何從,全繫於此次會面。
他不動聲色地把陳明德請入內室,奉上清茶,略1寒暄,便開門見山說道:
“看幾位兄弟的衣著打扮、談吐氣質,似乎不是鹽商,也不像是淮北的捻子,倒像是東邊過來的。此番前來,不知有何見教?”
這話不卑不亢,單刀直入,令陳明德頗感意外。李鴻章是楊烜開出的統戰名單的榜首,想必有過人之處,方能得到楊烜的青睞。看他說話做事鎮定沉毅,頗有些深不可測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