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的軍情急報如雪片般飛來。穆特恩如坐針氈,不時催問部下:“廣西提督福興來了嗎?廣東陸路提督陶煜呢?”
福興是滿清正白旗人,剛升任廣西提督不久,之前是廣東綠營高州鎮總兵。去年,他在穆特恩麾下鎮壓太平軍淩十八部,出力甚大,被朝廷賜號“剛安巴圖魯”。
事後,福興被穆特恩保舉為廣西提督。而且,穆特恩也是滿洲正白旗人,這就使得兩人的關係更加緊密。
“巴圖魯”本是清廷賞賜猛將的榮譽稱號。道光以前,清廷對賜號“巴圖魯”非常謹慎。武將沒有大功,不得被封賞為“巴圖魯”。
咸豐以來,太平軍興,全國戰事頻繁。清廷急需籠絡武將,“巴圖魯”的封賜也氾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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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福興終於抵達穆特恩的行轅。
旗人禮數比較多,儘管戰事緊急,福興仍向穆特恩行以“執手禮”。
執手禮是一種常見的滿洲禮節,應用較廣,長幼之間、平輩之間、朋友之間、親屬之間均可使用。見面的雙方各自伸出右手相執,虛攏但不握緊,如同現在的握手。
福興是從一品的武官,穆特恩也是從一品的武官,使用執手禮較為合適。
穆特恩頗感欣慰。太平軍、黑旗軍興起後,廣西提督、廣東提督職權大增,地位提高不少。
穆特恩作廣州將軍,有權節制兩廣的綠營。但具體怎麼節制,朝廷並無詳細的規定。正如督撫關係,孰強孰弱主要看督撫個人。
向榮做廣西提督時,自詡為綠營宿將,便不大買穆特恩的賬。陶煜做廣東陸路提督,政見常與穆特恩不合,亦不大尊敬穆特恩。
廣西提督手下編制兩萬多名綠營,廣東陸路提督手下編制六萬多名綠營。而廣州八旗僅編制五千多個旗兵,強弱之勢已經逆轉。
得虧穆特恩公忠體國,主動請膺前往廣西進剿黑旗軍,才得到一個欽差大臣的頭銜,得以光明正大地節制廣西提督、廣東陸路提督。
福興本在江北,到江南來需要冒險渡江。他召之即來,禮數甚周,令穆特恩深感欣慰。自己識人有術,大力提拔福興,總算沒有看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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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座之後,穆特恩令親兵送上飯菜。他自己憂懼交加,吃飯毫無胃口。福興卻食慾大開,連吃了兩碗飯。
穆特恩不由得暗自感慨,自己是真的老了。眼前這位福興倒是一員虎將,即便黑旗軍大兵壓境,依然飲食正常,泰然自若,是個大將之才。
他耐心等福興吃完飯,才焦急地問道:“老弟,你從江北過來。黑旗賊只在江南發起襲擊,江北卻安然無恙。這事,你怎麼看?”
福興不假思索地說道:“愚以為,黑旗賊兵力不夠,不能在江南、江北同時作戰,只能選擇其一。”
這一點,穆特恩十分贊同:“黑旗賊兵鋒甚銳,直軍敵後。依你看,咱們是撤,還是堅守?”
這個問題,關係到清軍大局,福興不得不再三斟酌,不敢輕易回答,只得搪塞道:
“撤還是守,關鍵看敵我力量孰強孰弱。若敵強,我們應該儘快後撤;若我強,我們可以就地固守。”
都是從一品的大員,說話自有講究。福興假設“敵強”在前,已經亮明瞭自己的態度:黑旗軍強、清軍弱,穆特恩應該儘快後撤。
這次作戰,福興一直率領廣西兵勇在鬱江北岸作戰,陶煜則率領廣東兵勇在鬱江南岸作戰。廣東兵馬強於廣西,主戰場也在鬱江南岸。
所以,穆特恩帶著廣州八旗,在鬱江南岸作戰,主帥行轅亦設在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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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戰事並不激烈,福興身上沒有壓力。但穆特恩作為清軍主帥,卻深感責任重大:
清軍人馬多於黑旗軍,半年來靡費銀錢無數,卻進展緩慢,只打下了橫州一個小城。
現在,黑旗軍更是毫不客氣,斬斷鐵索,直插清軍敵後,試圖切斷清軍退路。
最明智的做法,莫過於像福興所說,迅速後撤。但後撤的風險極大:
第一,清軍已與黑旗軍對戰半年,推進緩慢,傷亡慘重,部隊士氣極其低落。一旦撤退,很可能演變為大潰敗。到時候,兵敗如山倒,後果不堪設想。
第二,官場險惡,穆特恩擔心政敵落井下石。穆特恩自詡公忠體國,很得咸豐的信任。尤其是去年鎮壓太平軍淩十八部,穆特恩居功最偉,咸豐對其大加讚賞。
半年來,穆特恩率軍鎮壓黑旗軍,卻無尺寸之功,咸豐已經對他失去了耐心。如果不戰而撤,一定會被政黨抓住把柄,自己將晚節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