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府
入夜之後,東院書房點了燭燈,傅恆以為今日自己看到了爾晴與傅謙那一幕,爾晴會過來解釋一二,然而一直等到深夜,她都未曾出現,傅恆臉色越發難看,心裡更是說不出什麼滋味,失落,心疼,不安,還有憤怒,他似乎已經習慣了爾晴的靠近,似乎從來沒有想過她會遠離,一想到爾晴對自己的疏離,對傅謙的親近,傅恆的心隱隱作痛。
傅恆以為他可以和之前一樣不在意,但事實證明不行,他拿著書,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傅恆從懷裡取出紺青色的荷包,盡管他一直小心收著,但荷包的繡線自然有了幾分磨損的痕跡,當他每次看到上面鶼鰈比翼的圖案,都彷彿在提醒自己不忘爾晴待自己的情意,可如今,他多了幾分不確定,這種不確定,讓他嘗試到了恐慌的滋味。
夜色漸深,爾晴坐在梳妝臺前,任由杜鵑幫她取下朱釵耳環。
“少夫人,青蓮說今天少爺回去書房後臉色很難看,您真的不要去一趟書房嗎?”杜鵑邊梳頭發邊說道。
“不,我還在生氣呢。”
爾晴對著鏡子裡的自己柔柔一笑,只是笑意未入眼底,再等等吧,她不可能永遠都主動,她對瓔珞說,傅恆與瓔珞的之前的感情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與她而言又何嘗不是呢?
杜鵑見爾晴不聽勸,很是擔心,在侍候爾晴歇下之後,她去找了青蓮商量對策。
看到青蓮讓人抬著一個木箱子進書房,傅恆覺得很詫異,這個箱子傅恆在東院寢室看到過,但是他並未過問,也未曾開啟,他不明白青蓮為何忽然抬過來了。
“這是什麼?”
“少爺離開了三年,這裡面,都是少夫人寫給少爺的信,從十三年少爺離開到十六年少爺回來的期間,每天都在寫。”青蓮回道。
傅恆心中一震。
“少爺,少夫人不知道奴才把這些信拿過來,奴才覺得,少夫人真的待少爺很用心,您還是看一看吧。”青蓮說完,福身退下。
傅恆開啟箱子,裡面整齊疊放著滿滿一箱子的信,每一封信的封面上寫著日期,卻無署名。
乾隆十三年六月十一日
今日用膳時,似有察覺到腹中孩兒的踢動,可惜你不在,等你歸來時,知曉他的存在,是否會與我一般的歡喜?
……
乾隆十四年三月二十日
聽聞生死無常,自有命數,七阿哥何等聰慧,被寄予厚望,我親眼看著他出生,從牙牙學語到蹣跚學步,如今竟沒了。
……
乾隆十四年十二月初二
今日宮中傳來訊息,皇後娘娘崩逝了,額娘悲慟萬分,我無法勸阻,白發人送黑發人,何等殘忍,若你在額娘身邊,定能慰藉,可我明白,戰場,能讓你一展胸中抱負,不負平生所學。
……
乾隆十五年七月十六
安兒甚是淘氣,他已撕毀了我五張畫像,他還竟找來額娘說情……傅恆,你又何時會歸來?
……
一千多封信,這三年爾晴所有的喜怒哀樂似乎都在他面前一幕幕閃過,他回來看到福靈安的時候,是驚喜的,但也失望自己還沒知曉他的存在,而初次見面時他已然會喊阿瑪了,如今爾晴的信反而填補那一份他的遺憾。
乾隆十六年四月初三
是爾晴的最後一封信,他回京的前一天,信裡只有一句話: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東院書房的燭火燃了一夜未熄,直到天際破曉而出第一道光亮照在窗臺上。
傅恆無聲坐在床邊,看著爾晴恬睡的模樣不覺柔了目光,他伸出手輕撫過爾晴的臉頰,其實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不是被動地接受了,在看到爾晴的信之後,心中的滿足和喜悅讓他覺得他已經擁有他求而不得的一切,他應該早就明白才對,可是他心裡卻一直在執著過去,說放下卻一直不放下的人,只有他而已。
爾晴隱約覺得有人在身邊看著自己,但是因為目光過於柔和讓她覺得很舒服所以她並未醒來,待完全清醒睜開眼時,身邊已經空無一人,彷彿是她睡夢中的錯覺。
杜鵑端著熱水進來,看到爾晴已經坐起來,高興道:“少夫人,您醒啦,方才三少爺來過,吩咐奴才等少夫人醒了就帶您去如意軒。”
“為何?”爾晴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