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雪下得更緊,關內關外一派茫茫。
沉央二人隨著商隊進入雁門關,檢驗身份時,沉央才著急起來,雁門關是大唐邊塞重關,需得通關行文方可通行。商隊自然有通關行文,他們卻是沒有,若是強闖,定會引人側目,便想尋個辦法混在商隊裡透過。
程玉瓏看了他一眼,走上前去,拿了一面玉牌交給守關將領,守關將領一見玉牌便是大驚,揮手即讓他們透過。
雁門關內有關城,僕固懷義商隊在城中稍事休整了小半日。城內另有幾家商隊,都是從漠北而來,要去大唐內腹。沉央藉機去打探了一番,並未聽說哪裡鬧得妖魔鬼怪。
此後數日,二人隨著商隊一直往北走,仍然自稱兄妹。僕固懷義人老鬼精,早就拿他們當作私奔大漠的富貴人家小情侶。
若不是小情侶,怎會在大雪天裡還親親熱熱?若不是私奔,怎會人前冷冷清清,人後親親熱熱?若不是富貴人家,又豈能生出那般美貌與氣質兼重的小女郎,何況那邊關守將一見她拿出個牌子,便輕易讓她通行,不是富貴人家的官家女郎,又會是甚麼?
僕固懷義雖未見得程玉瓏模樣,但從其身形與姿態便已斷定是個美小娘。
這一日,商隊錯過時辰,露宿荒原,大雪接連下了幾日已然停了,但四野仍是一派蒼茫。
眾人把馬區、駱駝與貨物攔在一起,在旁邊立了大帳,升起火堆,烤上醃肉,溫上酒,又在大帳遠處立了一頂小帳蓬。
僕固懷義喝了烈酒,敞開胸膛,笑道:“峨嵋客啊,你莫看現下是一派荒蕪,待得春來,草長馬肥,孤雁高懸,那也是別有一番景緻。咱們大漠啊,雖不如長安洛陽繁華,但也是風吹草低見牛羊。依我看,你若尋得親人,便在漠北留下吧,便是尋不得親人,也在漠北留下吧。”
他如今喚沉央為峨嵋客,又說待沉央尋得親人,便喚沉央為洛陽郎。
沉央心想,你把我們當成私奔的情侶,自然認為我尋親只是個晃子,私奔才是正經,你既這樣想,那我索性預設,便笑道:“老人家說得是,南央若是尋得好地方,便會留下來,做個漠北兒郎。”
他要尋盈兒,不宜大張旗鼓,便換了名字,取名南央,嶺南的南。
“漠北兒郎好啊,大唐漠北一家人。”
僕固懷義大是開懷,哈哈一笑,勸沉央喝了兩杯酒,便讓沉央與程玉瓏去那頂小帳篷歇息。
沉央大吃一驚,忙道:“老人家,這卻不是妥。”
“怎會不妥?”
僕固懷義吹著酒氣,拍了拍沉央肩頭,又朝著他眨了下眼睛,意示他,自己甚麼都知道啦,然後笑道:“去吧,草見長,鷹見飛,雁兒都是成雙成對。大唐與漠北的好兒郎,那都是豪放不羈,不拘那些俗世繁禮。”
沉央急道:“老人家,這大帳裡有火,暖和一些。”
僕固懷義看了看他,笑道:“小老兒眼睛可沒花,你這一身單衣,腰上又懸劍,難道還怕冷?若是怕冷,又豈會寒夜賞雪?再說,小帳裡也有火,陽剛之火。”說完,哈哈一笑。
眾人也即笑起來。
沉央心頭怦怦亂跳,飛快看了程玉瓏一眼,說道:“老人家喝多了,我們是兄妹。”
僕固懷義道:“小老兒可沒喝多,峨嵋客若是瞧不起小老兒,那不去也罷。”說著,臉冷下來。
這時,程玉瓏輕聲道:“長者賜,不容辭。”
見眾人看來,目光狐疑,沉央心頭一動,當即便笑道:“那便多謝老人家了。”
“這才像個大漠兒郎。”
僕固懷義大笑起來,眾人也即神情一鬆,哈哈大笑。
當下,沉央與程玉瓏走出大帳,來到小帳,只見那小帳裡打掃得乾乾淨淨,正中升著火,旁邊擺著一張矮案,案上還置著酒肉,帳角鋪著牛羊皮毛。
二人剛一進帳,沉央便把帳簾閉了,皺眉道:“莫不是讓他們瞧出來了?”
程玉瓏道:“他們早就瞧出來了。”
沉央看了看自己身上,仍是一身單衣,若不疑心,那便是瞎子了。
他心想,唯有私奔小情侶才說得通,既是要私奔,那自然是走得急,沒帶寒衣並不為奇。若不是私奔小情侶,又頗有些本領,跟著商隊,如何不讓人懷疑?只是……
一想到‘只是’兩個字,他便向程玉瓏瞧去,程玉瓏也正在看他,二人目光甫一觸及,她便避了開去,臉頰微紅,輕聲道:“你若想跟著他們往北,便,便得……那,那情侶當是何模樣?”
“是何模樣?”
沉央想了一想,他雖是天下人人敬仰的有道大法師,但也只得十九歲,並不通情事,說懵懵懂懂、一竅不通也不為過,想了半天,自然想不出來若是那私奔情侶又該是甚麼模樣。
“便與爹爹和孃親一般麼?”程玉瓏忽道。
沉央怔怔道:“當是如此。”
程玉瓏‘哦’了一聲,走到矮案後坐下,又叫沉央坐在她對面,然後便不說話。沉央等了一會,大奇特奇,禁不住便道:“我們面對面坐著,卻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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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玉瓏道:“爹爹與孃親便是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