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央正自大笑,被他一看,頓覺背心發寒,禁不住便向盈兒看去。
李行空道:“好,好好。我先殺了這小丫頭。”揚掌欲拍。
“且慢!”
沉央大急,叫道:“你若敢傷盈兒,沉央便是拼死也要拖你一起下黃泉!”
“拖人下黃泉,也得有那般本領才成。臭小子,竟敢詐你佛爺,佛爺這便讓你看看,何為心有餘而力不足。”
李行空揚手一招,一股巨力拉扯著盈兒向他飛去。
“李行空!!!”
沉央看得睚眥欲裂,縱劍向李行空斬去。李行空一掌拍散劍氣,閃到沉央身前,袍袖一揮,將沉央罩了個結結實實。沉央只覺眼前一暗,緊接著,手腕上猛地一緊,渾身精氣神盡洩。
只得一眨眼,李行空便已將沉央擒了,他把蒲扇插在腦後,左手提了小丫頭,右手抓了沉央,便欲飛走。
“阿彌陀佛。”
便在此時,遠處突然響起一聲佛號。李行空一怔,回頭看去,就見冷冷清清的巷道中,一道破爛木門緩緩開啟,一個長髮僧人從門內走出,左手拿著木魚捶,右手拿著黑金杵,裸身站在巷中。滿地落葉紛揚而起,聚在僧人身上,轉眼即成一件衣裳。
“你是何人?”
李行嘴裡發問,手上可不停,扔下盈兒,一記大手印奔騰打去,勢大力沉,沿途轟斷一株參天古樹,兩面院牆房屋崩塌不止。
“阿彌陀佛。”李行空驟然發難,僧人卻不驚,又唱一聲佛號,把木魚捶交到右手,抬起左手,打出一記大手印。
李行空打手印,他也打大手印。
李行空大手印凝若實掌,兇狠無匹,僧人的大手印則是虛幻縹緲,幾若無物。然而兩廂一碰,李行空大手印寸寸崩裂,僧人大手印則穿其而過。李行空大驚失色,定足於地,連打數掌,方才將那道虛幻大手印擊散。
“金剛三藏!”擊散大手印,李行空渾身勁氣鼓盪,方圓三丈之內,一切磚頭與落葉紛紛化作煙散,兩道大手印擠來壓去,不散才怪。
“阿彌陀佛,金剛三藏是誰?”僧人怔了一怔,問道。
李行空冷眼看去,見僧人神情不似作偽,便道:“你若不是金剛三藏,何人又是金剛三藏?若不是你,怎會使得如此大手印?”
僧人道:“那便是大手印麼?我卻不知。我只是看檀越使得好像不對,便使上一使,險些傷了檀越,還望檀越莫怪。”說著,竟朝李行空合什一禮。
“你真不是金剛三藏大法師?”李行空心頭大驚,方才他連打五掌,如今左臂沉如千斤,半邊身子僵若木石,暗想,此人定是金剛三藏無凝,若不是他,天下雖大,又有何人能在轉眼之間便傷得了我?
僧人想了一想,伸手一招,落在地上的盈兒便飛向他,他再輕輕揮了揮袍袖,一股柔和之力託著盈兒飛向門內,輕飄飄落在地上。
李行空冷眼相加,不敢輕舉妄動。
僧人又指著沉央說道:“我在院內坐了十年,蛇從樑上過,鼠在門前爬,乞丐翻院而來,撿碗而走,拿石扔我,卻無人知曉我還活著。只有這二位不同,他們知道我還活著,更能聽得杵聲,這便是與我有緣。我看不穿這天,也堪不破這地。天地大道週而復始,寰轉不息,我自沉淪,我自迷惘,興許這‘緣’字可以救我一救。這位檀越,還請你把他放下。”
“我若不放,你又當如何?”李行空森然道。
僧人歪頭一想,說道:“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於我?檀越若不放他,便是想殺我。對不住了。”說完,拿起木魚捶照著黑金杵一敲。
“當!”
鐘聲暗響,旁人不聞,天地卻知。
一道肉眼不可視的光芒直奔李行空。
大和尚心膽俱寒,拔出腦後蒲扇,猛喝一聲,打出道道扇影。扇影起若蓮花,一朵又一朵,方一綻起,轉瞬即為暗芒衝滅。僧人抬手又是一記大手印。李行空避之不及,被打得倒飛如滾。僧人慢步欺上,再敲一記。李行空抬掌相迎,左臂衣裳化作飛灰,噗地噴出一口血。
“天地不仁,以萬物芻狗。聖人不仁,烹螻蟻於鼎食。不仁是為大仁,不公是為大公,天地俱同。悲乎,造化為工,陰陽為炭,萬物為銅,煎而不容。我見乎,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緣生滅法,萬物俱空。空空空,入障迷空,何處不空?”
僧人嘴巴不曾動彈,淡淡聲音卻遍傳八方,如夢似幻,似問非答,聽得人五識俱閉,如墜夢中,時而仰天悲歌,直呼天地為何如此不公?時而又伏地爬行,九天之上,雷鳴如轟,心驚膽顫,直嘆大道難求。倏爾拔劍四顧,斬盡一切悲歡喜樂,緣生緣盡,卻唯己一人,立於天地之間,獨茫茫,悽切悲空。
一時間,七情六慾,萬般法象盡臨沉央心頭,他渾身冒汗,臉色時而猙獰,時而迷茫。
“大日童子,速來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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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心念默誦,手上卻不停,一道一道大手印幻化而出。李行空佝僂著身子,步步後退,腳下石板地盡為齏粉,突然一聲大喝,把手中蒲扇一拋。蒲扇高高躍起,一個黃臉道僮脫扇而出,揚手抓住蒲扇,叫道:“大日在此,何人敢傷我老爺?”定眼一看,提起蒲扇撲向僧人。
與此同時,李行空扔下沉央,抬手打出大手印,左右交疊,金掌奔騰。
“人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