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央越想越深,仿入魔障,突聽盈兒呼喚,渾身一震,回過神來,竟是滿頭大汗。盈兒驚道:“姑爺想甚呢?姑爺莫急,盈兒有法子進去。”她只當是自家姑爺人慈心善,一心救人,卻不得其門而入,是以急而傷神。
沉央驚醒,搖了搖頭,突覺眉頭刺痛得厲害,重重喘了兩口氣,面白如紙,緊接著胸口猛地一痛,如遭雷擊,繼而頭暈目眩,天與地都在旋轉,再也站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姑爺!!”盈兒心駭欲死,自打姑爺習得那傷寒雜病論以來,極少犯病,怎地今日卻又犯起來啦?
“無,無,無妨。”
沉央心跳如雷,自知定是妖丹邪氣作怪,當即盤腿於地,背抵古柏樹,閉上眼睛,抱元守一,強行納定心神,運轉起傷寒雜病論所習功法。玄氣流走於周身奇經百竅,在膻中穴處盤恆良久,把那股狠戾之氣死死壓將下去,再走百穴,聚於腹下,微微震盪不已。
良久,良久,沉央睜開眼來,盈兒正自瞪眼看他,小丫頭嚇壞了,臉色比他還白,嘴唇直哆嗦,一見他睜眼,禁不住哇地一聲哭將起來:“姑爺,姑爺,你嚇死盈兒了。”
沉央微微一笑,把落在地上的梅花撿起來,替她別在髮間,笑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你家姑爺沒有那般容易就死。”
“姑爺……”盈兒渾身抖顫,突然一頭撲入沉央懷中,緊緊摟著沉央的腰,哭道:“姑爺若是死了,盈兒,盈兒也就不活啦。”
沉央強笑道:“傻丫頭,先生先死,先死先生,沉央長你兩歲,自是要先走一步。我若死了,盈兒一定得好好活著,可去尋薛小娘子,也可隨那櫻子去東夷。說來,卻是沉央存私,非得把你留在身旁,唯恐天大地大,獨我一人。”
說著,眼角發酸,趕緊抬起頭來,看向天上,夕陽已隱,星月將起而未起,正是一派寂寥。繁華長安,誰又得知,這古柏樹下,有一人正知命而神傷。
“姑爺,盈兒哪都不去,姑爺死了,要入黃泉,盈兒便隨姑爺入黃泉,若要上天,盈兒也定求得閻君爺爺,容盈兒上天,伴著姑爺,化作天上兩顆星子。盈兒,盈兒絕不容姑爺獨自一人。”
盈兒緊緊抱著沉央,淚水涔涔而下,把沉央肩頭染得盡溼。
沉央心中悽苦,面上卻不顯,突地長笑一聲:“傻丫頭,我只說先生先死,先死先生,卻未說現下就死。你若去求閻君爺爺,閻君爺爺又豈會理你,定叫牛頭馬面拿著棒兒趕你,把你趕回這人間來。”
盈兒道:“哼,盈兒才不怕牛頭馬面,他們若敢欺負我,我就拿燈兒砸死他們。不過姑爺還在這人間,盈兒也就在這人間,怎會去求閻君爺爺?”
沉央聽她說得堅決,心中又是一痛,嘴上卻笑道:“牛頭馬面本就是鬼,已經死了,你又怎能砸死他們?”盈兒嘟嘴道:“砸不死他們,也要砸爛他們的骨頭,誰叫他們欺負我來?”
懷中小人兒輕輕顫抖,沉央把她推開些許,笑道:“牛頭馬面趕你回人間,那是為你好,怎可砸斷他們的骨頭?”
盈兒臉上一紅:“不許我與姑爺在一起,便是天大的好,盈兒也不稀罕。”說著,一敲燈兒:“小白,你說是也不是?”
“是,姐姐。”奶娃兒從八景燈裡冒出來。
沉央嘆道:“小白唯你馬首是瞻,你說東,他絕不敢說西,自是百依百順。”
“噗嗤,格格格……”盈兒破涕為笑,又道:“姑爺,方才你身上泛著一層清光呢,就像,就像神仙一般,吞雲吐霧。”
“神仙?吞雲吐霧?”小丫頭說得亂七八糟,沉央聽得大是不解。
“蹄它,蹄它……”
這時,遠遠響起一陣馬蹄聲,二人回頭一看,就見長街上奔來一群巡城衛。一見巡城衛,沉央下意識地跳將起來,拉起盈兒轉頭就跑。跑了一會,盈兒格格笑道:“姑爺,我們為甚麼要跑呢?現如今我們是監典司的執劍行走,不怕巡城衛。”
小丫頭哭訴了一番,只覺心頭透亮,就連神彩也與往日不同。
沉央卻是滿懷心事,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知自己只有一年好活,便是習了那傷寒雜病論也是如此,如今一年之期將至,盈兒卻該如何是好?再有一事,師傅臨終前曾叮囑他,來到長安之後,勿必去見一人,那人在哪裡?又是誰?
他想不起來,越想頭越痛。
“姑爺可是在想如何進楊府?”盈兒忽道。
沉央隨口道:“你有法子?”
“是呢。”盈兒笑道:“咱們是進不了楊府,可是定有人能進。”
“誰?”
“監典司的少卿大人,長孫小娘子。”
“長孫熙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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