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幾時懂得鳥語?
沉央知她心思,回頭看向還丹橋,浮雲蒸騰不休,卻不見橋,想了一下,說道:“前路多艱,猶勝此橋,若是畏難而退,豈可站得驚濤駭浪之顛?”
“哪來得驚濤駭浪之顛?”
盈兒聽不大懂,但卻聽懂了姑爺今夜是一定要過橋,無奈之下,她只得抬頭說道:“鳥兒,鳥兒,你必是老道爺變化來的,你可得護佑姑爺。”說完,見沉央已走入屋中,當即快步而入。
二人身無長物,根本用不著收拾,小丫頭自提了那盞八景燈,沉央走到床邊,把百納囊掛在肩上,一物卻從囊中掉下,撿起一看,乃是本書,粗略一翻,是本醫書,傷寒雜病論。
沉央心奇,百納囊裡有得諸般物事,最最不可缺的便是薛復禮所贈盤纏,以及老道士所留手書,門類奇多,符咒術法俱全,還有一本劍譜,但是唯獨無有此書。
此書何來?
拿著書往外看去,那隻貓鷹飛到門前,與他對視。莫不是這貓鷹銜來?那它又是從何處得來?沉央越想越奇,想來想去想不明白,索性不再理會,把書扔在百納囊裡,緊了緊繫帶,拄著柺杖大步出門。
月華橫溢,站在冷冷月光下,渾身上下精氣神為之一清。回頭看了一眼茅屋,扭頭便走。盈兒當即提著燈跟上。
二人快步走向還丹橋,貓鷹眨了兩下眼睛,撲翅而起,盤於二人頭頂。來到橋頭,沉央深吸一口氣,正要舉步就走。盈兒突地一聲嬌斥:“快快出來,莫要裝死!若再裝死,我這就把你扔到橋下去,再無人與你說話,讓你孤零至死。呸,你已經死了,永遠不死,嘻嘻,那更可憐!”
“別,別扔,我這就出來。”
脆嫩聲音響起,一個粉嘟嘟的奶娃兒從八景燈裡冒將出來,光著兩隻小腳,脖子上戴著碩大一枚銀項圈。盈兒皺眉道:“小白,快快掌燈!”
“是,我這就掌燈,姐姐別兇我。”奶娃兒極是委屈,搖身化為一團綠光竄入燈中,頓時,那八景燈毫光四放,把周遭丈許方圓照得秋毫塵現。
見此異景,沉央卻是不驚,這幾日,盈兒已將與他分別之後所發生的事盡數說與他聽,這奶娃兒是個鬼物,無甚本事,只會掌燈,小白這名字卻是盈兒所起。李行空與那乞丐和老婦人原是一夥,還有個什麼盟主。沉央不是愚蠢之人,稍加揣摩便知其間必有蹊蹺,更是斷定老道士絕非妖邪歹人,只是他也自知,自己人微言輕,又是老道士的徒弟,說出去無人會信。
“師傅,終有一日,沉央必會讓那些瞎了眼睛的人都睜開眼睛!”
看著滿天星斗,沉央在心底暗暗起誓。
方一踏上還丹橋,腳下便是一寒,橋上浮雲纏將過來,寒意一寸一寸往上直冒,盈兒凍得牙齒格格直響,沉央把外袍解下給她披在身上,她卻不願,只是緊緊地拽著沉央胳膊,把身子依過來。
倆人互相偎依,行得一陣,突聽腳下響起嘩嘩水聲,低頭一看,不見水流,唯見雲海翻騰,寒意更盛。不多時,二人身上都結了一層冰霜,每走一步,必聽腳下冰片碎裂聲。橋面更滑,稍不留神便會墜入萬丈懸崖。
“呀!”
倆人哆哆嗦嗦前行,盈兒突然腳下一滑,往下墜去。“盈兒!!”沉央驚駭欲死,嗖地竄出,一把抓住盈兒。寒風呼呼直灌,刺得人睜不開眼,沉央趴在橋上,死死抓著盈兒。盈兒懸在橋外,仰頭哭道:“姑爺,你快放手,放手!”
“不放,我絕不放!”
橋面極滑,盈兒的身子越來越沉,沉央重傷初愈,趴不住,身子一點一點往外陷。“姑爺!”便在這時,盈兒喊得一聲,沉央猛覺手上一陣劇痛,下意識地一鬆手。
“盈兒!!!”
沉央趴在橋上大喊,寒風呼嘯,雲海亂滾,盈兒已然墜下,再也看不見身影。“盈兒,別怕!”沉央心口慟地一沉,只覺天與地盡死,正要縱身跳下。“鷹呀!”卻與此時,只聽一聲鷹啼,那隻貓鷹衝入雲海,頃刻之間又已迴轉,背上馱著一人,梳著雙耳垂環髻,手裡提著一盞燈,不是盈兒又是誰來?
“姑爺,盈兒好怕!”
盈兒跳下鷹背,抱著沉央嚶嗚嚶嗚直哭。失而復得最是人生大喜,但沉央卻冷哼一聲,扒開了她的手,拄著柺杖自行往前走去。盈兒一怔,上前去扶他,他一把甩開。貓鷹咕地一聲落在橋上,收斂了翅膀,昂首闊步走在二人前面。盈兒小聲道:“姑爺莫惱,盈兒不該拿簪子扎你。盈兒害怕,害怕連累……”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盈兒!”沉央突地回過頭來,定眼看著盈兒,一張臉黑沉如水:“若說連累,是我連累了你,也連累了師傅,我卻是這天下最沒用,最該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