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少艾便只露出一個莫測的笑,道,世上的痴人太多。
落日煙的景色一向荒蕪,看久了,卻別有一番蒼涼的情致。朱痕染跡坐在不遠處,將一壺酒溫得剛剛好。慕少艾迴頭道,這酒煮過了就損了味道,不好喝的。朱痕輕聲笑道,你是個要酒不要命的。自己就是藥師,卻要別人來顧著你的身體。慕少艾便嘖嘖兩聲道,真是壞朋友。在你這裡一句好話也聽不到。
朱痕染跡微微搖頭,好話又當不得命來用。
慕少艾便笑,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他朝歲月催。
哦呀?朱痕忽然驚訝了一聲,做了個十分微妙的神情去望著藥師,在那個月才子身邊呆久了,連文辭都變得好聽起來。看來你倒是交到一個好朋友。慕少艾將鐵箏收好,彎起眼睛壞笑,唉呀呀,好酸好酸。朱痕,你煮酒用的罐子是不是裝醋的?
哈,你要是不介意,可以一同喝一杯。
慕少艾聞言便坐過去,望著朱痕手裡的動作,卻道,幸好。
朱痕抬起頭,幸好什麼?
慕少艾便只是笑。
見談無欲與那人同來,寒山意很貼心地奉上香茗,談無欲卻站在無欲天入口處揚起拂塵道,撤下去吧。寒山意有些驚訝,主人一向不是如此待客的。素還真點頭道,寒山意,遵照你主人說的話去吧,劣者不克久留。
談無欲將眉梢微微挑起,對素還真一笑道,他倒是聽你的話。
那一個回眸,彷彿將春山都笑盡了。
素還真便溫柔地看著他。
忽然風起。
有一片落花捲下,落在談無欲的肩頭。素還真自然地伸出手,眼見著寒山意再次出來,他翻手為掌把拂塵握在手心,藉由拂塵的去勢,將那片花悄無聲氣地卷落,然後與談無欲一禮,道,無……吾友,萬事有勞你了。
談無欲斂神點頭道,你放心。
素還真原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沒說。談無欲轉身入了無欲天,原本被風捲起的道袍便沉沉墜下,一如他們那不曾抬起的情。
談無欲又回頭,一雙眼睛望著他,素還真便淡淡點頭。
在師弟無言的目光中,隱去了身形。
你與蝴蝶君安全脫離險境,我就放心了。只是此回不能幫助你,真真過意不去。談無欲道。公孫月微微一笑,不用擔心我。今天我是與好友色無極一道來看你,公孫月沉吟了片刻,問,好友,可是有難處?
談無欲咬牙低嘆,冷水心……是我無能……此仇非報不可!
公孫月急道,急怒攻心會惡化你的傷勢,你須好好養傷才是。眼前難關重重,我能幫你什麼,盡管開口!談無欲默了一默,道,魔界入口開在瀚海,皮鼓師以異獸之皮做交換條件。公孫月記下道,這趟路就由我幫你走。
談無欲默默地看著公孫月。
眼風裡便有些飄渺。
公孫月溫和地笑。
她道,無欲,我不怪你私心。
她道,你助我的,遠比我助你的更多,能為你做事,我很高興。
是夜。
談無欲正在行功,卻是一口黑血噴出。
好重的血腥味,唉呀呀,神定虛靜,氣守丹田!慕少艾急沖而來一手按在談無欲背心,助他運功。待談無欲平複之後,才嘖嘖了兩聲,平鋪直敘道,你的精神波動巨大,內息混亂。
談無欲起身,有些踉蹌。藥師一把扶住他坐到一旁的涼亭內,以公式化的口吻吩咐道,服下九鳳丹,三天後自可痊癒,切記,這段時間內不可動武。
寒山意上了茶水,藥師端起飲了一口。
剛才助他的時候已經察覺道,談無欲體內有一道醇厚綿長的陽剛之氣,雖可幫他傷愈,卻也與他功體相沖。要化合這道氣,約摸三天吧。慕少艾低頭,將唇角的笑意藏在了茶杯中。
談無欲眉眼挑起,清澈的目光直盯著慕少艾。只有這樣?恥笑能讓我反省,責罵可以讓我清醒,你打算保持沉默嗎?
唉呀呀,這兩種方式,都不適合你跟我。我相信宣洩過後……慕少艾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人,繼續道,你會替你徒兒討回公道。
談無欲的眼底一片冰冷,此人難逃吾掌!但放心,我不會沖動行事。
慕少艾先點頭道,就是這句話。寒山意,快與你主人收拾行李,搬去琉璃仙境。又道,我看也不用了,一切從簡。走吧。說著便去拉談無欲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