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蘇在房間裡坐了一夜,手裡攥著的是碧金髓,心裡卻一團亂麻,不知究竟該思量什麼,煎熬地宛如烈火在烹煮。
可一直到天似乎矇矇亮了,白茗都沒有回來。
心頭突然被一股巨大的不確定與驚悚感佔據,慕蘇站起身,推開房門,看著外頭稍微有些微光的平原上,雪已經停了。
沒有任何人的腳印。
白茗不曾回來。
他小心翼翼地向外走了一步,有些心急地眺望著無名湖的方向。
遠處的樹林驀地傳來一陣沙沙聲,慕蘇心口一跳,連忙望向傳來聲音的方向。
黑暗中驀地出現了四個綠色的光點,宛如鬼火一般晃晃悠悠向著慕蘇而來。從遠而進,綠色的光點越來越大,也變得越來越亮,充斥著令人脊背發毛的寒意。
慕蘇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甚至整個後背都已經在瞬間濕透。
他知道那是什麼。
他見過,也與之搏鬥過。若不是賀樓乘夜,他早已經葬身於這光點的主人的腹中。
那是狼。
他想馬上退回屋子裡去,因為這附近的黑暗裡可能埋伏著更多的狼群,一旦有一隻進入了屋子,對於小鬼而言那便是死亡。
但是一個念頭卻立刻遏制了他的動作。
白茗是不是也遇上了這群狼?
如果它們帶回來的,是白茗的屍體怎麼辦?
只是一剎那,冷汗便從慕蘇的額角落了下來。
他轉身迅速取出自己的佩劍,注視著從黑暗中緩緩走出的兩匹狼。
像是黑暗化出了模樣,兩匹狼從漆黑的深夜中融化而出。 為首的一匹健壯而高傲,讓慕蘇的眼睛更是猛地縮緊。那是一匹渾身潔白如雪,在黑夜的光下,如同碎銀一般閃爍著的白狼。在他身後是一隻灰黑的狼,緊跟在白狼身後,口裡拖著一個竹筐。
那是白茗帶出去的竹筐。
哄地一聲,慕蘇聽見自己的頭彷彿遭受重擊一般開始嗡鳴。他猛地拔出劍,雙眼通紅地指向那白狼王,顫抖著的嘴唇卻說不出一個字。
清晨的寒風吹起慕蘇被汗水浸濕的額發,他的臉色慘白地猶如月光一般,眼神從未有過地憤怒與絕望,深情卻是悲傷和崩潰到快要哭出來。
那白狼王緩步走到離慕蘇十米的距離,而後停了下來。他翠綠的眸子注釋著慕蘇,泛著寒光甚至還有仇恨。慕蘇手心更是濕透,甚至要拿不起劍。
那白狼似乎明白慕蘇為何憤怒,也並不想攻擊慕蘇。它側過頭,低吼了一聲,身後的灰狼應聲將那竹筐放在了雪地裡。
白狼看向慕蘇,眼中隱隱流露著情緒,他又轉頭看向屋內,那裡躺著上期不接下氣的小鬼。
白狼將框嚮慕蘇頂了頂,彷彿在嚮慕蘇示意著什麼,隨後又用那雙宛如綠寶石的雙眼看了看他,轉身走入了黑暗裡。
兩匹狼又如同散開的墨水,瞬間便散盡了黑夜裡。這一次連四個綠色的光點都熄滅了。
慕蘇仍舊執劍站在原地,卻感覺自己從未如此無力過。直到白狼離開,他都始終不敢相信這兩只狼和一個竹筐的到來究竟意味著什麼。
他的雙手顫抖,發不出一絲聲音,最終跌跌撞撞走到了竹筐邊,發現裡面除了野兔,野菜野果,甚至還有一株帶著雪泥的老參。
這些都是白茗答應了自己,答應了小鬼要帶來的。
只是白茗去了什麼地方,若是他真的葬身狼腹,為何白狼要將他的東西送還給自己?若不是遇見了狼群,此時的白茗又倒在什麼地方。
慕蘇猛地看見竹筐邊上沾著的已經幹涸的黑紅色血跡,甚是還掛著幾縷灰白色的衣服碎片。不知是野兔的血液還是別的什麼,只是這衣服碎片的顏色和白茗走時穿的,好生相似。
慕蘇輕輕磨挲著竹製的筐,一遍一遍,大拇指內側都被磨得紅了起來。而他也終於忍不住附身在雪地裡,痛哭出聲。
此時第一縷晨曦從地平線上升起,輕輕觸碰著這片雪原。慕蘇的身體卻跪倒在屋子的陰影裡,像是一輩子也走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