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姨有一手製香的好手藝,現是吟霜樓的二把手,心思尤為縝密,無意知曉了陸非離愛慕沈牧一事,正巧有機會,擺一鼎催情的香只是順手的事兒。
陸非離跟沈牧又不是少不更事的黃毛小兒,但凡有那點兒心思就該知道怎麼辦,不過,一個木愣子、一個沒腦子,都不開竅,徐姨心裡開始犯嘀咕:這事兒能成嗎?
——確實沒成!
沈牧壓在陸非離身上,喘著粗氣,說:“我不喜歡做被控制的那個。”
陸非離堅決搖頭:“我怕疼。”
兩人皆衣衫淩亂,然而誰也不肯讓步。
對峙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咚咚”響的敲門聲。
“誰——”
最後是沈牧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說:“我去沖冷水澡。”
陸非離搶先一步奪門而出,踉蹌逃離的背影看上去十分狼狽。
沈牧挫敗地倚坐在臺階上,忍不住抬起手背遮住酸脹的雙眼,覺得遺憾,又覺得好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竟然因為這個從未考慮過的理由沒繼續下去。
其實……如果……
沈牧望向門外,斜飛的眉毛微皺,彷彿有一絲深入骨髓的像是刀刮一般的痛惜。
即便這個時候想叫回陸非離,也來不及了。
這時,一個纖細的人影跨過門檻,端著一些酒菜,款款走進來。
“剛才是你敲門?”沈牧皺眉,袖風強勁揮出,“嘭”地撞開窗戶,冷風立即灌進來,吹散了一室的旖旎香色。
薰香早已燃盡,僅殘存的一縷嫋嫋青煙也吹散在夜風裡。
飛揚的白絮隨之飄進來,沈牧覺得清醒了些,冷聲吩咐:
“出去,沒有我的吩咐,不準進來。”
酒菜放到桌上,斟了一杯酒,清亮惑人的嗓音幽幽響起:“小牧,在主子面前,你哪兒來的吩咐?”
沈牧猛地抬頭,一臉驚愕:“你是……蘇瑛?!”
面前的男子一身絳紫衣衫,零碎額發垂下來,遮了隻眼睛,面容靜謐恬淡,眼神溫潤如映了一汪清透的山泉。
沈牧卻覺得視線都熾熱得燒起來,掙紮著站起身,恨道:“你沒死?!”
蘇瑛沒吭聲,然而投射過來的眼神裡蟄伏著毀滅殆盡的戾氣與陰狠。
“你是來報仇的?”沈牧臉色恢複先前的冷漠,發軟的手腳此時仍提不起一絲一毫的力氣,這實在糟糕。
蘇瑛笑了,問:“你要求饒嗎?”
“……哼。”
“也是,你向來剛強不屈的性子,怎麼做得來跪地求饒的事兒?”蘇瑛仰頭灌了一杯酒,手指用力,捏碎了酒杯,就這樣拿著一塊瓷片靠近沈牧。
沈牧此時看上去十分狼狽,衣衫淩亂,墨黑的長發有些散開了,貼著臉頰,瞪蘇瑛的眼神雖然兇狠,可氣勢不足。
蘇瑛道:“你知道我這人是睚呲必報的,你捅了我一刀、又毀了我一隻眼睛,我該怎麼償還你呢?”
隨著蘇瑛的靠近,沈牧嗅到一股香甜的氣味兒,凝聚的力氣又緩慢流失了。他想到蘇瑛小時候常跟花匠玩耍,嬌養出沒香不挨身的毛病,卻跑去跟大夫學了幾年醫術,那時候,他身上總是帶著草藥的苦澀味道……
——“在想什麼?”
耳邊突然響起蘇瑛的聲音,沈牧驀地回神,正對上一隻冰封了三尺之寒的眼睛,裡面映著自己狼狽不堪的面孔,霎時怒急攻心,抽出隨身匕首刺了上去。
蘇瑛側身一晃躲開,反手扼住手腕奪取匕首,攻向沈牧的眼睛。
沈牧只來得及看見尖銳鋒利的刀尖倏忽落下,刺向自己的眼睛,眥裂的眼眶幾乎要迸濺出血絲。
下一瞬,瞳孔驟縮,刀尖堪堪停在眼前,只要稍一有力,便會刺透眼珠。
蘇瑛沉聲道:“小牧,告訴我,你剛才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