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司裡事忙,薰田許多草藥果實忙著採收,各色軍用之物也是這個時候制備。雪薔整日忙得腳不沾地,一晃一天過去了,有時候幹脆住在衙門。
這一日正在案頭看下面呈上的配方。抬頭他悠悠踱步進來。
“你,怎麼回來了。”她見了他好像從天而降。
他微微笑道:“離開這些日子,回來該來看看。近日公務可是忙碌。”
“啊。”她第一次和他這樣拘束。因為他的溫和關切是這樣的例行公事,說的都是場面話。
“事情雖多,你也要保重身體,不要太勞累了。”
“是。”
她低著頭,眼眸低垂,樣子彷彿受了很大的委屈。他見了又要動心,還是硬下心打算冷一冷。
除了白天到衙門看過她一眼,就再也沒到她房裡去。任素節和她母親堂姐卻至此沒事就往府裡來,儼然到自己家裡。
白粲送了許多名貴東西給她,見了面一反常態,噓寒問暖,說了好多關切的話,比這二十餘年一起還多幾倍。雪薔奇怪她父親的殷勤,自己現在正失寵,他是認為她還有獲得黎王寵愛的希望。
白粲臨走道:“雪兒,凡是總要有個防人之心,若是實心實意,自己將來怕沒有退路。要知道,只有骨肉至親才是你的靠山。”
她知道他是不滿她正經替芷鬱做事,把藍魂硝的新方法給他。
“我知道。自然是父親和我最親。”這話說的恭順,心裡卻是氣話。
她的話很快被芷鬱知道,他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冒火。她還是把白粲當做自己的依靠。也是無可厚非,那到底是她父親。他隱隱感到自己被矇蔽,白粲只這一個女兒,自己怎麼會傻的相信他對女兒毫無感情。她說的三五年見一面,沒有十句話,這次何止十句。
芷鬱的心好像從很高的地方落下來,自己這樣傻,被她矇蔽,被她騙了。
她更加見不到他,他常在府裡設宴請任素節幾個吃飯聽戲,賞花有過幾次,她們興致不高也就都成了聽戲。只是從來沒有請過她,好像她也不配去,根本不算他什麼人。
兩人自從在一處就整日黏在一起,他一直陪她睡,現在就只她自己睡。一次讀到一句詩:喚起兩眸清炯炯,淚花落枕紅棉冷。這些閨怨怯空房的詩詞讀過無數,但從沒往自己身上想,這是第一次。
一天她難得閑下來不用去衙門,坐在廳裡看丫鬟們收拾東西。她屋裡的下人也不似以前活躍,一個個噤若寒蟬,謹慎小心,深怕觸到她眉頭的樣子。
那一瞬間,她感到天崩地裂。自己是失寵了嗎,沒錯,她失寵了。很快他就會為了任素節把她趕走,王府再也待不下去了,這屋子住一天少一天了。
她恨自己,不該讓自己閑下來,閑著就有時間冷靜的想事情,越想越可怕,可是又什麼都改變不了,除了熬心什麼也得不到。
又一次有話傳到她耳朵裡,說任老夫人說她的仙雪宮建的地方最好,夏天不那麼熱。她心想到不了明年夏天就要給人家騰地方了。
夜裡睡不著,加了一層被子還是睡不暖。披著衣服下床來,窗戶被吹開了。視窗的梧桐樹刷刷的落葉子,深怕葉子落不完一樣。月光裡她環顧著屋子,自己的行禮要搬走需兩三輛車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