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曉的
同樣的夜晚,同樣的月光。
鬼舞辻無慘跨過了那道門,走進了被紫藤花包圍的宅邸。
長長的迴廊與蜿蜒的石板路上只能聽到它的腳步聲,一如它在千年前穿行在自己的宅邸內,侍女與僕役皆噤若寒蟬,沒有人敢冒犯它的威權。
這個宅邸很安靜,沒有獵鬼人的氣息。
鬼舞辻無慘停在了一間和室之外。猩紅的眼眸看向躺在床褥中的人類,坐在旁邊的則是一個人類女子。
“你終於......來了啊,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鬼舞辻......無慘。我們一族......整整追剿了千年的......惡鬼......”
陷阱?整座宅邸只有眼前這兩個人的氣息。
“真是醜陋的姿態啊,産屋敷。我已經能聞到你的屍體腐朽的味道了。”
在半年前就被醫生斷定時日無多的將死之人在夫人的攙扶下坐了起來,口中不停湧出的鮮血宣告産屋敷耀哉體內的所有器官都接近衰竭。
鬼舞辻無慘沒有從他們兩人身上察覺到一絲一毫的殺意,盡管産屋敷耀哉還在說讓他活到現在的執念就是一心想要把它消滅之類的話。而且,這裡太過平和了,甚至讓它感覺到了一絲......安心感。
更令它難以理解的是,之前讓它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鬼殺隊頭目就在自己眼前,可它的心中卻生不起一星半點的恨意。這感覺太過詭異,鬼舞辻無慘本應立刻察覺到這些異常,可那點違和感卻在産屋敷耀哉的輕言細語中消弭了。
當得知自己與産屋敷同出一族的事實時,鬼舞辻無慘理所當然地回答:“你們一族的詛咒與神主的建議之間根本不存在任何因果關系,畢竟——”
“——我從未受到過任何天譴,就算殺死了成百上千的人,仍舊得到了上蒼的原諒。而且這千年來,我從未親眼見到過任何神佛。”
“是麼,”産屋敷耀哉失色的眼睛從脫落的繃帶下露了出來,眼角滴血,但他仍在笑著,“是嗎?你是這麼想的嗎?”
産屋敷耀哉替鬼舞辻無慘闡述了它做了長達千年的、永生不滅的夢。
“......不錯,只要我得到了灶門禰豆子,這個夢馬上就能成真。”
“無慘,你的夢想永遠都不會實現。”
真是可笑至極。不過活了二十多年的人類居然妄圖和它討論何為永恆?身為眾鬼之王,鬼舞辻無慘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産屋敷耀哉不是否定它實現夢想的能力,而是否定了這個夢的本身。
所謂永恆,即是人類所擁有的意志。鬼殺隊歷經千年而不滅,雖然有許許多多的孩子因此死去,但人類的意志從未消失。
“你口中那‘無聊’的人類意志,才是永恆不滅的。”
傳承意志、繼往開來之人,與斬斷慾念、貪圖永生之人,他們水火不容的信念此刻終於面對面碰撞在了一起。
鬼舞辻無慘從未將産屋敷耀哉視作對手,千年來也從未有過能夠稱之為“宿敵”的存在。但此刻,它不得不佩服眼前這個人類。拖著這樣一副長滿屍斑的軀體,面對死亡還能喋喋不休,將那些可恨的獵鬼人稱為猛虎與飛龍......他們會時刻盯緊它、讓它永遠無處可逃?
可笑。可笑至極。
它無法理解這種靠著所謂人類的意志維系起來的組織,畢竟為了尋找青色彼岸花而不情不願增加的同類與它是絕對的上下臣服關系。
但是當那句話從産屋敷耀哉的口中說出來時,“死亡”突然湧入了鬼舞辻無慘的腦海。
那個人說:“一旦你死掉,其他的鬼也都必然成為你的陪葬吧?”
它動搖了。笑容從它的臉上消失殆盡,恰在此時刮來的風吹動了它的衣擺。
它動搖了!?
自從踏入這座宅邸之後,違和感就一直籠罩在鬼舞辻無慘的心中。是什麼讓它忽視了那些可能存在的陷阱與危險,在這裡優哉遊哉地陪著産屋敷耀哉說話?
為什麼?為什麼這個男人口中的一句話就能讓它如此動搖?
是了,就是因為他!這個男人的臉上總是帶著佛祖一般慈祥的笑容,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為了那不可告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