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裂的石磚和縫隙中的雜草飛速從腳下掠過,教學樓在身後遠去,小片的田地和溫室夾面而來。
突然,一個路牌擋住了她的去處。
一個紅色的牌子,立在小道中央,上面寫著:
前方藥園,閑人止步。
這八個大字下,還有一行歪七扭八的小字:違規闖入,後果自負!
路牌邊,插著一把鏽跡斑斑的斧頭。
冰歌屏住呼吸,環顧四周——
一切正常。環境如常,她自己的神智正常,路燈上的留影石也正常地閃著微光。
何況,這是在學校裡,還能出什麼事呢?
她徑直略過路牌,扒開眼前的草叢。
雜亂的草叢後,是一片井井有條的花園。裡面最低矮的植物也比冰歌還高,有奇形怪狀的鮮豔果實,有碩大紅雲般的成片的花朵,還有無風自動、發出悅耳嗡鳴聲的葉子。然而,這一切都被高高的鐵柵欄圍住了,柵欄上布滿猙獰的尖刺。
不過,哀嚎聲卻不是從花園裡傳出的,而是花園旁,沒有被鐵柵欄圍住的小木屋。
那是個被拼湊得很隨便的老屋,牆壁上有很大的縫隙,縫隙裡是很深的黑,就像這破屋正不懷好意地朝行人咧著嘴笑。
似乎感覺到活人的接近,哀嚎聲更加悽厲了,連帶著破屋的裂隙都似乎顫抖起來。冰歌放輕腳步,朝木屋挪去。
突然,一聲暴喝:“喂!那邊的!鬼鬼祟祟幹什麼呢!說你呢,穿藍衣服那小孩!”
呻吟聲停了。
冰歌轉過身,指尖發木。
只見一張紅黑的方臉正從一堆鮮花綠葉間朝她怒目而視,方臉下是一個壯實的胸膛,胸膛旁邊,是一隻肌肉虯結的手臂,那結痂的粗壯的手指,正緊握著一把比冰歌頭還大的剪刀。
紅黑臉好像漂移一樣,揮舞著大剪刀迅速朝冰歌靠近。她腮邊的肌肉顫抖,嘴巴張開,馬上要發出咆哮——
冰歌大腦急轉,她站定不動,搶先開口:“對不起,我昨天剛報道,不知道這不能進。我只是聽到有人在哭,所以過來想看看能不能幫上忙。”她以畢生演技控制出了一個惴惴但誠懇的語氣。
這話奏效了。
紅黑臉把剪刀往地上一插,板著臉抱起手臂,聲如洪鐘:“小子,你最好別撒謊。我從8點起就在這幹活,可沒聽到什麼哭聲。”
冰歌撓撓頭,靦腆道:“是這樣嗎?真是抱歉,可能是我聽錯了,我有點幻聽的毛病,但是聽到這種聲音,還是忍不住去看……對不起,剛剛沒經過同意就踩您的草了,我可以留下來幹活做補償!”
這話一出,紅黑臉的神色緩和不少,不過還是粗聲粗氣地:“幹活倒是不必了,這邊的草可以踩,圍欄裡邊的才不行。我說你這小孩,幹好事怎麼還偷偷默默的,差點當你是小偷!”
冰歌一臉耿直:“小偷?老師,這屋裡不像有什麼值得偷的東西的樣子啊。”
紅黑臉一擺手:“什麼老師,我就是個園丁。這屋裡確實沒啥,就一堆老得掉渣的工具,白送都沒人要。是這草藥園子遭偷了。她爹的……”
她像是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在孩子面前罵了髒話,轟小雞一樣揮舞著雙手趕冰歌,“沒事兒就快走!我要幹活了,回去找小朋友玩去。”
冰歌不肯就這麼離開,她一邊躲閃一邊說:“咱們這都認識了,應該算朋友吧?我還不知道您的名字呢!我之後再想找你怎麼辦?”
“我姓賀,最好別找我,我可忙著呢!”
得了這話,冰歌滿意地溜走了——趁賀園丁還沒像拎小雞一樣把她逮起來前。